陳蕙忽然道:【你現在,是覺得難受嗎?】
【……嗯。】
【是什麼樣的感覺?具體告訴我。】
猩緋躊躇道:【我不知道怎麼說……】
【那就慢慢說。】陳蕙靠在了醫療艙的床頭,安靜的看著他:【從每一個器官的感覺說起。】
但這樣自我剖析的方式,讓猩緋似乎有些不安,他下意識的伸出手,拉住了陳蕙的手。
他朝著她的方向彎下腰</去,將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臟上。
【這裡,很奇怪。好像有什麼東西掉了進去,很重,壓得我很難受。】
然後,他又拉著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鎖骨處,咽喉下,【這裡……也好像被鎖住了一樣。】
最後,他低下頭,將自己的額頭放在了陳蕙的掌心裡。【一想起剛才的情形,就會忍不住的冒出冷汗。】
【不僅是這裡,還有後背那……】
他朝著她的懷裡伏下去,幾乎是投懷送抱一樣,靠進了她的臂彎,將她的手臂放在了自己的背後。
【好像被很多很多針尖刺著。】
陳蕙表情古怪的看著幾乎像是縮進她懷裡的少年,心想蟲族按理來說應該不會這麼做,卻還是忍不住道:【……你是在跟我撒嬌嗎?】
【撒嬌?】
……這個解釋起來太麻煩了,陳蕙決定不自找麻煩。
她轉移了話題道:【總之……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的話……剛才那樣的情形,你會怎麼做?】
【我會和它戰鬥的。】
【你會保護我嗎?】
【……嗯。】
【不要‘嗯’。回答我,你會保護我嗎?】
【……】猩緋掙紮了起來。
此前他曾說過,雄蟲隻會護衛一個存在,那就是他們的女王。
但最終,他下定了決心說,【我會……保護你的。】
【那麼……我就告訴你吧,這種難受的感覺,就叫做‘後悔’。】
【後悔……?】
【我教你吧,以後感覺這麼難受的時候,就要說‘對不起’。】陳蕙說著,用那隻放在他背後的手,輕輕的拍撫他的脊背,仿佛安慰。
【對不起?】而他溫馴的靠在她的身邊,抬起頭來,摟住了她的腰,臉上的神色看起來是那麼的無辜而迷茫。
【嗯。】
【說對不起,就可以了嗎?】
【那也不是……不過,至少你表達了,‘是我做錯了,請原諒我’的態度。】
猩緋立刻道:【對不起。】
對於蟲族來說,他們沒有多餘的羞恥和自尊心作祟。猩緋覺得難受,因而知道了解決的辦法後,便乾脆利落的踐行了。
【不過,猩緋。】陳蕙卻道,【你要知道,不是每一句對不起,都能得到原諒。】
【對不起隻是表達了你的歉意,但不代表對方就一定要原諒你。因為傷害已經造成了,並且往往是不可逆的。】
【你不原諒我嗎?】
【……我可以原諒你哦。】陳蕙笑了笑,【因為你是第一次,而且還學會了道歉。但是……以後我就不會對你這麼寬容了。】
她說著,輕輕的歎了口氣,也躺了下去,和猩緋麵對麵的靠在了一起,輕聲道:【不過……我可能也沒有以後了……】
【我們現在距離白銀蟲族……還有多遠……?】
她似乎已經不願去想這件事情,閉上了眼睛。
【陪我休息吧。】
但她沒有看見,在她閉上了眼睛之後,猩緋依然凝視著她,一動不動。
而當她重新陷入了睡眠以後,他默默地坐了起來,離開了房間。
……
它正坐在指揮室內,看著前方的航道。
察覺到猩緋的信息素在靠近,它轉頭看了一眼,隨口說道:【不是說要去看守她嗎?】
猩緋卻沒有回答。
他審視著它,以以前和無數敵人戰鬥時的眼神,審視著它的破綻與弱點。
他褪去了擬態,直起身子,比在場所有的雄蟲都要龐大。
他居高臨下的凝視著它,眼神冷酷而又淡漠。
……
陳蕙醒來的時候,發現陳曦不見了。而醫療室的大門洞開著,仿佛在告訴她,她可以隨意進出。
但
這樣反常的情況,卻讓陳蕙驀地不安了起來。
尤其是,當她試探著靠近門口,卻發現外麵毫無聲息。
按理來說,那些C類雄蟲在行走時,總會發出爬行動物特有的窸窣聲。可此刻,卻無比的寂靜。
那通向其他空間的走廊,雖然燈光明亮,卻因為那種莫名的沉沉死氣,而感覺格外詭異。
【猩緋?】她遲疑著靠近了洞開的門口,卻不敢隨意的邁出去,隻能焦急的呼喚道:【猩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