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蟲族能夠戰勝白銀蟲族。
這件事情,荀繁從來沒有想過。甚至一開始,他也沒想過要隱瞞白銀女王很長時間——白銀女王非常多疑,荀繁才沒有那個耐心編造可以把她瞞過去的謊話和她周旋呢——那多累啊!
他想著,留在陳蕙身邊,隻不過是無聊了找點樂子。
等哪天白銀女王起了疑心,他再也搪塞不下去了,就順理成章,理所當然的離開。
他很肯定,白銀女王不會對他做什麼——他畢竟能力稀少又強大,而且還不算觸碰到了她的底線。
而他留在陳蕙身邊,也隻是好玩而已。
就算人類很擅長學習先進技術,很擅長製造工具;就算她身為女王,卻每天都努力訓練,直到遍體鱗傷;就算她為了他願意拒絕其他的雄蟲,真的把他當做唯一……
……就算如此……
就算……
……
好吧,原本隻是想著隨便糊弄一下白銀女王的荀繁,不知不覺就認真了起來。
——不行,這個記憶會有漏洞。
這樣也瞞不過白銀女王……
如果修改成這樣的話,會跟飛船關閉前傳輸回去的數據有衝突……白銀女王絕對會一下子就察覺不對。
他不希望白銀女王太快趕來。
他想在陳蕙的身邊,再多呆一會兒。
可是……看著她對未來那麼充滿了希望,並且好像越來越充滿希望的樣子,荀繁偶爾會覺得喘不上氣來一般,心情煎熬。
贏不了的。
如果隻是現在這種水平的話……
白銀女王一旦到來,就是她的覆滅之時。
如果她死了……
他該怎麼辦?
要為她而戰嗎?可是,欺瞞白銀女王一時,或許還可以原諒,但如果為了黃金女王與她戰鬥,就是不折不扣的背叛了。
白銀女王不會再繼續容忍他。
而荀繁看似肆無忌憚,任意妄為,但他卻沒有背叛白銀蟲族的意思——因為就算是他,也不想和戰力彪悍的白銀蟲族作對。
更何況……
他也厭惡一個人在宇宙中漂流的日子了。
他已經流浪了這麼多次,如果再次離開,恐怕的確不會再有蟲族願意接納他。
偶爾他會忽然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困境——一個猩緋曾經陷入過的困境。
那時荀繁置身事外,傲慢不已的嘲笑他,同時服從兩位女王的命令,就相當於同時背叛了兩位女王。
結果現在,他似乎也要做出選擇。
看著陳蕙死去?
還是儘他所能幫助他,但最後可能仍是一死,甚至是生不如死?
有區彆嗎?
結局不會有任何改變,後者還可能會搭上他自己。
“你是A類雄蟲。”
而猩緋明明曾經遇見過一樣的困境,但此刻,他卻似乎完全沒有想要分享自己的經驗與心理曆程的想法。他對荀繁的心理掙紮好像一無所覺道,“你可以自己選擇。”
荀繁心想,我要是知道該怎麼選擇,還用得著問你嗎?
他煩躁道:“我當然知道要選擇!但我可還不想死!”
“那麼你就回白銀蟲族去。”猩緋平靜的說話,好像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樣道:“這種事情,你不是已經做過很多次了嗎?流浪的褻瀆者。”
聽見那個綽號,荀繁一下子激動了起來,他極為厭惡道:“彆那麼叫我!”
如果要說激怒他的關鍵詞,第一當然就是“矮小”,第二便是這個外號——“流浪的褻瀆者。”
猩緋沒說話。
於是荀繁沉默了一下,咬著牙又道:“你們這種,隨隨便便就能放棄自己,跟隨彆人一起去死的習性,還真是神奇到了可悲的地步啊。”
他惡狠狠的這麼說完,就惱羞成怒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作為A類雄蟲,他天生就不大看得起B類雄蟲和C類雄蟲。
因為所有人都告訴他,A類雄蟲是卓越不凡的。
他們和其他雄蟲都不一樣。
“沒有自己的思想,凡事都以女王的命令為準——這樣也算是活著嗎?”
荀繁記得自己以前是這麼想的:“說是雄蟲,但跟行屍走肉也沒什麼區彆。這樣過完一生,然後死去,未免也太可悲了吧。明明世界上還有那麼多美麗的風景,不同的事物——他們卻都完全接觸不到。”
那時,他甚至都對B類雄蟲和C類雄蟲,感覺到了一陣憐憫。
而對荀繁來說,沒有什麼比活著更加重要。
活著,然後是自由。
要他像其他雄蟲那樣,一生從出生開始,眼裡就隻有女王一個存在,然後毫無疑義的為她赴湯蹈火——
荀繁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