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婆子正刷鍋呢,就聽見柳文明家的老二兒子柳東來隔著院牆大聲喊:“元大娘,元大爺,在家不?”
老兩口沒有吃飯點燈的習慣,屋子裡黑乎乎的,外麵看不出來屋裡有沒有人,柳婆子聽見了趕緊出來,“是東來吧,怎麼了?這麼晚了有啥急事麼?吃沒吃飯啊?”
柳東來說吃過了,“俺爹說讓所有社員現在去西地裡,咱們連夜撿紅薯苗栽紅薯。”
“啥東西?”柳婆子以為自己聽錯了,“這黑乎乎的咋剪呀?沒個輕重再把秧子給掐斷就不好了,乾嘛不等明天白天乾?”
“這俺不知道,您和元大爺趕緊去吧,我還得叫其它社員呢。”說完就急急忙忙去敲下一家的門。
柳婆子嘟嘟囔囔的進了裡屋,衝躺在炕上消食兒的柳文元說:“這文明兄弟咋奇奇怪怪的,說讓咱們現在去地裡栽紅薯苗,今兒晚上月亮也不亮,咋就非得今天了?”
柳文元在屋子裡就聽見了,他下了炕提上鞋子,“你也彆嘟囔了,說不定是有啥急事兒,咱們趕緊去,再說晚上乾活兒還涼快些。”
那倒是真的,白天日頭曬的人頭暈,眼花繚亂,溫度也太高,剪下來的紅薯苗估摸著一會兒就能被曬乾了。
等柳文元老兩口趕到西邊地裡,好些個社員都已經乾上了,柳文明拿著個喇叭在那喊:“不管是婦女小孩還是上了年紀的,都彆閒著啊,現在女人們去把秧子起出來,老夥計們拿上鋤頭去起壟,小孩子一會兒拿樹枝子往壟上搗坑,大家手上都麻利點啊。”
“大家都聽好了啊,今年秋糧夠不夠吃,就全指著秋天這些紅薯了,一季紅薯半年糧,要是不想餓肚子,就趕緊麻利點乾!誰要是敢偷懶,讓我發現了,等分糧食的時候,一家扣掉100斤紅薯。”
張小果抓了把土搓了搓,提建議:“文明,好些天沒下雨了,地裡乾巴巴的,還得找人去河裡挑水去,不澆水種下去也活不了,要不先種挨著河邊兒的吧,那邊兒澆地方便。”
柳文明說不行,“現在公社幾十雙眼睛盯著讓咱們翻地呢,要知道咱們隊偷偷種紅薯不去翻地,準兒又要批評咱們。挨著河邊的地太
顯眼了,那些巡查的一眼就能看見,咱們先從裡頭的地開始種,隻要不下車細看,不好看出來。婦女同誌們,誰力氣大,出來十來個,咱們去河裡打水去。”
翻地也就比栽紅薯苗兒多了2個工分,社員們又不傻,肯定願意栽紅薯不願意去翻地了。
老黑媳婦兒嚷道:“隊長,雖然說俺們婦女也能頂起半邊天,可這會兒男人們都在家呢,咋不讓那些男勞力去拉水去,他們就不用乾活?”
“老黑媳婦兒,你家老黑是沒家去吃飯?你咋啥都不知道呢,男勞力比咱們辛苦,正擱東邊地裡挖地呢,你們誰想去換換。”
“······”
“哈哈哈,老黑媳婦兒就知道自己吃飽,老黑回不回家,吃不吃飯拉倒!”
“哎喲,這兩口子跟不在一個屋一樣······”
老黑媳婦兒臉上火辣辣的,這兩天她跟老黑吵了架,誰也不搭理誰,她在氣頭上,根本沒注意到老黑回沒回家吃飯。
好在,夜裡黑,彆人也看不見她的臉色,老黑媳婦兒罵了一聲胡說什麼,“俺管著家裡吃飯,誰吃沒吃飯俺會不知道?還不是俺家那位沒跟我說他晚上要去翻地麼。”
也有社員不願意乾,抱怨道:“隊長,俺們白天才挖了一天的地,晚上還不讓歇一會兒,地主老財也不帶這樣子狠吧,俺實在是乾不動了呀。”
這話一出,附和的人也不在少數。
柳文明語氣還很好,安撫道:“知道大家白天都辛苦了,可這紅薯苗早該種下了,一直拖著不是個事兒,趁著晚上涼快,咱們早種完早了,彆到時候再耽誤了咱們種小麥。”
還有人不情願想說些什麼,就看見一個人拿著鞭子往這邊走過來,鞭子棍戳在地裡,咚咚響,嚇的那些想抱怨的人趕緊閉上了嘴。
柳光耀是一隊的社員,隊裡麵安排今天晚上乾活,肯定避不開他,柳文明也沒想不讓他知道。大隊長負責統籌管理,生產隊長具體負責安排農業生產,按說,他根本不用跟柳光耀提前打招呼,不過他輩分高,社員們有什麼事兒也習慣找他。
柳文明就又跟柳光耀說了一下今天晚上的安排,“不能再拖下去了,趁著晚上涼快,扡插下去成活的也
多。”
柳光耀點點頭,“這是應該的,要不是公社老讓開會,幾百畝紅薯說不定早就種完了。”
說罷,他也拎起了一個鋤頭,去地裡起壟去了。
眾人一看大隊長都帶頭乾了,誰還敢說放屁的話?得了,埋頭苦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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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燦帶著二燦拿著一根小孩子手腕粗細的棍子,一路走一路往下戳洞洞,一插一個洞,跟玩兒一樣,兩個人戳的可開心了,走到柳婆子跟前,乖乖叫了一聲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