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又響起了幾聲咳嗽。
陳有福暴怒:“你!你再瞎咧咧看看!彆以為你是大嫂我就不敢打你。”
不等柳二姐說話,柳東睿就走上前擋在了柳二姐前麵,涼聲說:“我更沒有不打男人的習慣。”
柳東睿足足比陳有福高了一個頭,又比他還壯,眼含蔑視,語帶譏諷。
陳有福慫了。
院子裡外圍觀的人群看見這一幕,紛紛說:
“槐花這兄弟,長得可真高,又壯,陳有福可蹦躂不起來了吧!”
“就是,當著人家兄弟的麵,還要打人家姐姐,嘴也太狂了,不是找打是啥?”
“唉,你們說來福媳婦兒說的是真的假的?來福真不是他娘親生的啊?”
“反正從小來福他娘就哄著來福下地乾活,什麼都得讓著有福,兩兄弟在一塊兒,有福隻要一哭,來福肯定得吃竹子炒肉。”一個跟陳來福年紀差不多的漢子說道。
“這事兒咱們這個年紀的人不清楚,那上一輩兒的人總該有知道的吧?來福他娘這要求也太胡扯了。”
“可不是麼?······”
忽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大隊長來了!”
人群中間慢慢散開,走出一個留著花白羊胡子拄著拐杖的的老頭,正是小陳大隊的大隊長陳海堂。
“不是說今兒早上剛鬨了一場,怎麼又鬨起來了?”早上那回他裝頭疼沒起來。
也不怪他假裝生病,這都好幾天了,陳來福家的這一點屁事兒天天都得折騰好幾回,陳海堂每回來都說的口乾舌燥的,早就不耐煩管了,可是婦女隊長說不過來福他娘,每回一鬨起來除了他,沒人願意管。
“大隊長,這回可不是來福娘鬨了,是槐花她娘家兄弟來給槐花撐腰了。”
槐花娘家來人了?那好啊,總能好好說說把這件破事給了了。
柳槐花跑到陳海堂麵前跪下:“三叔公,這件事勞您跑了這麼幾回,辛苦您了,現在我娘家兄弟都來了,我婆婆卻一直不出來,求您幫我們做個主。”
人群中陳嫂子喊了一聲,“怕是沒臉出來了吧?一會兒一個奇葩主意,出來怕被兒媳婦兒娘家人打呀。”
圍觀的人群哄然大笑。
柳槐花就說:“到哪兒說,也沒見過我婆婆這麼不講道理的,一家子那麼多人在一起吃飯,連老二家的閨女都能分到幾塊紅薯,就我和我家小蘭碗裡最稀,這根本就不是重男輕女,這是故意欺負我們大房。”
人群裡有人就問:“你家來福和衛華每天也隻喝稀的?一塊紅薯都不給?”
柳槐花冷笑:“一家子還指著來福開春乾活掙工分呢,多少不給點?餓死了可就沒人掙工分養活它們了。衛華再怎麼說也是老陳家的長孫,她還不敢把我兒子餓死,就我閨女跟我命苦,如不了我婆婆的眼,隻配喝點刷鍋水。”
陳嫂子為她憤憤不平:“這也太不公平了,兒媳婦為老陳家生兒育女,憑啥不把槐花當人看?”
柳槐花就說:“今兒想的更扯了,說是可以答應我們分家另過,但是我們得答應過繼老二家的衛平當兒子。大家夥評評理,衛平都多大了,我又不是沒生兒子,憑啥要過繼過來一張嘴,這不擺明了逼我們替老二家養孩子嘛!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嫁進來這麼多年,我過的啥日子鄉親們都看的見,今兒我也不想忍了,這個家我要分,孩子我也不會過繼,有本事就讓她兒子跟我離婚!我也不是那泥捏的,她不想讓我好過,大不了咱們魚死網破。”
林穀雨趕緊握住她的手掐了一下,表完態就行了,說那些狠話沒有意思,社員們還會覺得她心硬,這會兒該柳東睿這個小舅子上了。
柳東睿就從口袋裡掏出一盒卷煙,先給大隊長和周圍的幾個男人散了一圈煙,才微笑著說:“我年輕腦子笨,有點沒聽懂老太太的意思,衛華長到這麼大,大房又不是沒有香火,為什麼非要過繼二房的孩子,老太太這是怎麼個意思,誰能跟我說
說?”
眾人就嗬嗬了,現在提過繼,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打的是什麼主意,而且柳槐花都嚷出來了,你不知道說鬼呢!
不過,拿人手短,聞著牡丹煙濃鬱的煙葉香味,眾人隻能嗬嗬的說起陳老太太的不是來。
柳東睿又笑:“一個大隊裡家裡麵隻生了一個兒子估計也沒幾個,生兩個三個兒子的倒是很多,樹大分支,再親的兄弟也總有分開的一天吧,這要是其它地方的人聽說小陳大隊分家還能提這種要求,怕是沒幾個女方還敢嫁進來吧,嗬嗬。”
刀子不劃到自己身上,那肯定是感覺不到疼的,所以這邊圍觀的人多,真正想管這事的卻沒有。
柳東睿就是讓他們感同身受。
果然,小陳大隊的人頓時就笑不出來了。換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的閨女嫁這樣到婆家,兄弟的孩子多,分家時婆婆非讓自己閨女過繼一個侄子,那他們肯定是不願意閨女嫁過去的。
原本還說陳來福家裡負擔小就該幫著兄弟養個侄子的幾個人瞬間不說話了。
刀子割到自己的肉,是真疼!
柳東睿又說:“聽說自從老太太生了氣,我二姐娘倆都好幾天沒能喝上口熱湯了,我姐夫就他們兄弟兩個,這一碗水可端的有點太不平了吧!”
陳海堂就歎了口氣,說:“這事兒來福他娘做的是不地道,不該這麼乾······”
“······”
林穀雨拉著柳槐花站在旁邊,就瞧著柳東睿跟那幾個人你來我往的說了十來分鐘,中間又一個人給散了一回牡丹牌香煙。
不一會兒,就見陳海堂走到東屋門口,對裡麵喊:“侄媳婦,前兒我就跟你說過了,從來沒見過你這麼要求分家的,現在我告訴你咱們大隊其它的社員也都不同意,你這麼做會影響咱們整個大隊其它年輕人的婚嫁。多的我也不多說,你之前提的那些過繼啥的,就當沒這回事吧,來福是個好孩子,就算分了家該孝順你的肯定也會孝順,其它的,你就不能再過要求了。”
陳老太太一直沒出麵兒,隻陳有福出來吭吭唧唧的說知道了。
柳槐花這才猛鬆了一大口氣,身子一下子軟了下來。
***
回去的路上,林穀雨問柳東睿:“剛
才小陳大隊那大隊長悄悄跟你說啥呢?是不是說姐夫的身世?快跟我說說。”
柳東睿哼笑一聲,“說出來你該覺得可笑了,老掉牙的故事了,姐夫的確是陳老太太親生的,不過出生的月份不對,陳老太太還大出血差點死掉,因為這個她在村子裡抬不起頭,恰巧呢,有一個所謂的算命的,又算出來說姐夫跟她八字不合,她就不怎麼喜歡姐夫,有幾次還想把姐夫給丟掉,後來姐夫的爺奶就抱去自己養了······”
太陽漸漸西落,橙黃的光線透過他的發絲,讓她感覺到一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
眼前人的背影高大,足以依靠,林穀雨滿足的閉上了眼睛,心想這個故事的起因還真的真的很老套。
自己未婚先孕,承擔不了後果,卻把怨恨轉移到孩子身上,如果嬰兒能選擇,肯定不願意投胎到她肚子裡吧,渣女!
接下來的幾天,柳東睿兄弟三個每天往柳二姐家去,幫著徹底的分了家,柳二姐家就要了他們住的那一間屋子,兄弟三個幫著重新起了一堵牆,跟東邊兩間隔了開來,又在院牆側麵單開了一個小院門,來回進出都不用經過大門。
林穀雨也去了一次,從家裡‘背’了不少的能吃的東西過去,保證柳二姐一家能吃到明年開春,先把年前這段苦日子給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