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新房是個既耗費錢財又耗費精力的大事。
林穀雨給兩個兒子講完了課,布置好課後作業,就回了東間趴在炕桌上做新房預算。
按照之前柳東睿和她的規劃,要等到國內形勢徹底穩定下來才考慮去城市裡,那麼他們至少還要在農村裡住上個十來年,他們決定乾脆連院牆帶三間正房兩間廂房全部弄成磚瓦房。
林穀雨粗略算了一下,一套小農家三合院下來,造價非常非常的不低!
一間屋子就按十五個平方米來算,算上地基地平什麼的一平方米至少也得220塊磚,隻正房廂房加上洗澡房廁所,就需要小20000塊磚了,更彆提她還想在屋外麵加一圈走廊以及院子也全部用磚壘了,25000塊磚估計都打不住!
這麼算下來,就算是自己大隊的社員可以享受打折價,那也差不多得花上1200塊錢了。
啥概念?林穀雨前段時間在黑市掙的錢全花光,還差著一半呢!
建一套磚瓦房下來,家裡的所有資產至少得縮水三分之二,可能四分之三還止不住嘞。
哪怕是林穀雨自覺自家是大隊裡隱形的富豪,也還是會覺得肉疼!
難怪這個年代沒人買房呢!聽說城裡職工租廠裡或者公家的房子一個月才收兩毛六分錢的租金,雖說要排隊,可那也比一下子拿出一千多塊蓋房合適的多。
柳東睿下班回來,林穀雨就跟他說起了預算的事兒,“黑市不能去的太頻繁,以後家裡可能就指著你那點死工資了,這樣一算消耗太多了點,不行的話就把走廊去掉?或者院牆還是用土坯轉?”
柳東睿拿濕毛巾擦了下臉和脖子,堅定的說:“還是一步到位吧,花點錢咱們都能住的舒坦,又不是住了一年兩年,湊合湊合就過去了。”
又說:“你忘了?大隊長上還欠著我們錢呢,總有個一兩百塊,直接拿磚瓦頂上得了,算下來,也就才花1000塊左右,不算多。”
磚瓦廠實際上是個暴利的路子,一塊磚瓦的利潤差不多是60%到80%,燒一窯磚瓦隻大隊這邊就能落下一千五百多塊錢,但大隊的磚瓦廠隻開了短短半年時間,掙的錢一半分給了公社,還了一部分銀行貸款,年底又要給社員們分
紅、還賬,大隊賬上就不剩多少錢。
柳東睿家後來雖然成了四屬戶,但一方麵林穀雨沒有脫產,又有乾部工分補貼,柳東睿磚瓦廠的工分補貼後來也轉到了她頭上,另一方麵,林穀雨長年是隻勤勞的小蜜蜂,他家從不缺口糧,前兩年大隊糧食緊張,他家甚至少要了一部分口糧,沒用完的工分就積攢了下來,所以,之前的欠款生產隊不但沒有還清,後來還又多欠了一些。
林穀雨努了下嘴:“我當然沒忘!”
60年代初小幾百錢的債務,她當然不可能忘,隻不過大隊也經常捉襟見肘,為了追求公平,經常欠大戶,還一欠就是好多年,誰知道什麼時候能還上呢。
可就算是把大隊的欠款用磚瓦頂上,1000多塊錢真的真的也很多呀!
“隻靠你的工資,咱們一家子不吃不喝也要攢上四年才行呢。”
柳東睿拿起圖紙看了一下宅基地的長和寬,提議說:“要不把屋子的進深拉短一點,寬度的話就可著宅基地蓋,這樣的話,壘院牆的磚就能少用一些,”他捏著下巴估算了一下,“至少能少用千百塊磚吧。”
林穀雨在腦子裡想象了一下,覺得這麼著還真挺不錯!
村裡修的房子一般都是進深比較長,麵寬相對較窄,這樣的房子雖然看上去規整,但後牆陽光照射不進來,屋子裡緊裡麵其實很容易潮,采光條件也不好;反而小進深、大麵寬的房子采光和通風更加理想,她們家現在睡的是東西向的炕,大麵寬其實更合適,住的也更舒服。
更何況少用千百塊磚就是能省下來50塊錢呢!
兩個人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一下去哪兒買沙子、水泥和石灰,大概要買多少等等細節性的問題。
吃完了晚飯,柳東睿就找柳光耀說了自家先買磚蓋房的事兒。
也算是把磚瓦廠的局麵順勢給打開了。
柳光耀自然是不能更同意。
燒一回窯當然不隻兩萬塊磚,柳光耀也是有點家底的人,跟著買了一萬塊磚,蓋個三間不帶走廊的正房是肯定夠了;又讓三個生產隊的隊長統計一下有沒有彆的社員需要磚瓦的,就這麼你三百塊他五百塊湊了一下,隻一隊的社員們就能包半窯磚。
柳光耀也沒社員們一次
性讓出全款,隻每戶提前出了點訂金,時隔一年多,柳河磚瓦廠又準備重新開業了。
柳東睿肩負磚瓦廠的重任,又要出差去買煤矸石,這一回出去介紹信極其的難開,柳光耀親自陪著去公社,好說歹說公社給開了介紹信,因為要出本縣,王明德又派了秘書陪同著,一起去了縣委,遞上公社的介紹信、保證書以及磚瓦廠的規劃書,折騰了好幾個來回,縣裡才同意他外出,而且還不準自己一個人去,縣裡和公社裡各派了一個“指導員”跟他一塊去。
柳東睿回來就說:“什麼指導員,其實就是來監視的,這是怕我出去傳遞消息呢。”
可不就是嘛!
但就算是知道,咱現在也沒啥好辦法,想要辦事想要掙這份錢,就隻能遵守人家的規定。
當然柳東睿也就是回來跟自己老婆嘀咕兩句,有人陪同著去也不一定是壞事兒,斷看是怎麼處理,說不定打好了關係,縣裡的消息咱也能及時的知道一點,多少有點用處的。
再說,他並不覺得出去念叨兩句這邊社員們過的多麼苦多麼難就能幫著解決眼下的困境了。在同一個市裡,大哥跟二弟能差多遠?其它公社也不比西陽公社的日子能好過多少。
接下來的日子,柳東睿和林穀雨兩個人都忙的腳不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