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無言用胳膊肘輕輕搗了他一下,“又在那琢磨啥呢?說出來讓我們也聽聽。”至少也跟他說一說接下來的工作計劃吧,真就不需要他配合了?那他陪著來這裡到底是乾嘛來了?雖然自己現在比老嚴級彆上低了那麼一點,老嚴又是這次工作組的組長,按說自己該聽他的安排,但那啥,曾無言摸了摸鼻子,他也不能啥也不操心啊!
老嚴並沒睜開眼睛,隻鼻孔裡“哼”了一聲,語氣聽著嫌棄的很,“讓我再想一會兒,想好了再說。”
“臭毛病!”曾無言低聲嘟囔了一句。都說“三個湊皮匠能頂一個諸葛亮”,集思廣益,人多辦法也多,但這人卻有個怪癖——他想事情的時候最討厭被打擾,要不然,一準兒發脾氣,不管是誰都彆想得個好臉,年輕的時候因為這個壞習慣沒少招人嫌,本以為年紀大了就能好點的,誰知道還是這副狗脾氣。
曾無言可以確定老嚴肯定是在琢磨西陽公社的事情,說實話,他本人對這個所謂的第一公社還有些真心存好奇,畢竟代表的意義不一樣,不曉得老嚴這家夥現在到底是在想什
麼呢?到了西陽公社打算怎麼開展工作?
不得不說老朋友之間心有靈犀,那默契杠杠的,老嚴現在心裡想的可不正是第一人民公社前麵那兩個字!
沒錯,就是“第一”兩個字。
“第一”這兩個字魅力可太大了,任何東西隻要前麵加上了這個修飾詞,那就會立馬變得與眾不同,從古至今,國人都很喜歡用這兩個字,比如說第一位皇帝、第一個革命根據地、第一所革命大學、第一拖拉機製造廠等等。這也難怪,因為“第一”們的與眾不同之處在於在此之前從來沒有過,開創了一片嶄新的天地。
始皇帝為什麼有獨一無二的曆史地位?為什麼能被稱為千古一帝?甚至連主席同誌也稱讚他是“真正的做了點事的皇帝”,說始皇帝比孔子要偉大的多。就說因為他是第一個把這片國土統一起來的人物。如果用周先生那句廣為人知的話來解釋就是:世上本來沒有這些路,“第一”們踏過之後就形成了一條條通向四麵八方的路。他們是開創者,是標杆,是指引者,有一才有二,有二才有三,有三才能生萬物!
西陽公社的彆稱又叫做第一人民公社,這個稱號不是自封的,而是組織上給下的結論,在它之前,沒有任何一個組織叫做人民的公社,在它之後,無數個大大小小的xx人民公社如雨後春筍般冒出頭來,全都是仿著西陽公社的組織架構建立起來的,它就是人民公社的祖師爺,想要在本地搞人民公社的都得先跟著他學!它的份量可見一斑!背負著第一公社的盛名,它的一舉一動都很惹人注目,影響不可謂不深遠!
按照正常的邏輯,西陽公社是要起到帶頭模範作用才行的,而且是不管有沒有困難,一定要起到!一句話,意義大於實際作用。比如說,彆的大隊放了一顆小麥畝產1000斤的衛星,那你西陽公社再放的衛星就隻能比1000斤多,而不能少於1000斤!彆的公社訴苦說完不成公糧任務,你西陽公社可不能說,就算社員們咬著牙也得把那些任務公糧從牙縫裡省出來。事實也的確如此,雲秘書收集到的資料上顯示這邊的煉鋼鐵和大y進進行的如火如荼,鋼鐵衛星和糧食衛星“刷刷刷”的往天上放,看著
數量感覺好像不比屁股蛋子放個屁難多少,而且還一個比一個放的更高。
聽著挺扯淡的是不是?很不公平吧?
那也沒辦法,隻能忍著、受著!誰讓你是第一公社呢?!上哪兒說理也不行,沒用!你就得比後麵冒出來的要優秀!什麼事情都該衝到前頭!
這是一種隻許進不許退的土匪邏輯,可現實情況裡卻很常見。
所以,才會有一句古話叫做——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這句話是說,對外的名聲傳的很大,聽著非常響亮,但內裡真實情況可能很難與之匹配。
名聲這種東西,其實很不好評價,小範圍內出了名可能是美名,能增添不少助力,可出名範圍太大了也不好,會成為一種負擔,束縛手腳,而且它常常在往外傳播的過程中被扭曲、被拔高,也可能突發了一點意外名聲就被白底敗壞·······反正頗有些讓人一言難儘。
老嚴在組織裡摸爬滾打了幾十年,尤其是這兩三年的經曆,讓他對地方上的這種操作再熟悉不過,你說不願意往前走,那推著攘著逼著扯著也得把你往前拽,西陽公社麵臨的可不就是這樣的命運?
所以,在親眼目睹了城郊公社農村社員們當下的生活條件後,老嚴心裡其實挺擔心西陽公社的。是的,就算工作組現在還隻去了一個城郊公社做調查,隻走訪了三個大隊,老嚴心裡基本上已經能夠斷定屏南縣每一個公社的災情都應該非常慘重,或者不隻是屏南縣,可能整個中州地區的災情都比想象中的嚴重,而西陽公社的受災情況很有可能是所有縣區裡最嚴重的一個。
雲秘書收集的一份報告上說西陽公社曾給每一個社員分過一次救濟糧,那西陽公社會幸免於這次的災|荒嗎?老嚴搖搖頭,他覺得不會,也不可能。還是那句話,杯水車薪,拿點救濟糧能頂多久的事兒?畢竟這片土地上都持續旱了三年了。
這就是為什麼他初步了解了本地的基本情況之後,沒有著急著去救災反而立刻到西陽公社來的原因。一是因為第一公社的特殊意義,二就是考慮到這一塊兒的災情可能最為慘重,多耽擱一天很可能就是好多條人ming。
當然,不僅僅如此,就算中州這
邊的災情異常嚴重,可如果隻是來救災的話,那完全沒必要同時把他和老曾一起派過來,兩個人隨便來一個分量就足夠了。
中yang之所以那麼做,很顯然,除了要救災之外,還要借他倆的手把屏南縣、中州市乃至y省的人事關係給捋一遍,在他看來,第二個目的才是最主要的目的。畢竟中州這地界,十年裡頭得有九年會遇上春旱,□□咱暫時避免不了,那至少在能控製的方麵要保證以後能做好。
所以啊,要妥善處理好是個大難題,西陽公社這邊的問題如果處理得當,很可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想到這,老嚴心裡就歎了口氣,可如果處理不好,那後果······實在難以想象······
卻沒想到,西陽公社竟然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驚喜!坐在紅薯壟上,捏著略有些蔫黃的紅薯葉子,老嚴突然就覺得前麵的一段路或許沒之前想象中的那麼難走。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君感冒了,特想睡覺,這一章我碼了兩天······?
身邊有好幾個人也中招了,鼻炎、咽炎什麼的,大家注意保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