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爭握緊拳頭,他想跟她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要不是她總是掐他,拿針紮他,他怎麼可能會不願跟她一塊住。
他不想聽她道歉,她以前每次都是這樣。爸爸衝她發火,她就衝自己發火,等她氣消了,就會向他道歉。
可下一次,她又會故技重施,沒完沒了。他早就不信任她了。
江舒涵苦笑,“我知道你現在不原諒媽媽,但是媽媽不急,媽媽等得起。”
說著她就要走過來,陸遠爭聽到她的腳步撒腿跑了。
陸遠爭走後,江舒涵重重歎了口氣,回了書店。
這時有個小胖子走過來,這人正是陸遠爭的新同桌,剛從鄉下轉過來的,不免有些好奇,“阿姨,你是陸遠爭媽媽啊?”
江舒涵點頭,“是啊。”
小胖子將江舒涵上下打量一通,撓頭傻笑,“怎麼一點都不像呢。你們倆一個不愛笑,一個很喜歡笑。真的很不一樣。”
江舒涵低垂著頭,“我們家遠爭是個好孩子。是我以前做錯了事,傷害了他,他才變成這樣的。他以前很愛笑的。他還會踢球呢。”
小胖子對這話不太信,隻是又不好意思戳穿她。低頭看著手裡幾本漫畫為借哪本而猶豫不決。
江舒涵笑了,“你叫什麼名字啊?”
小胖子抬頭,“我叫許光輝。”
“許同學,這樣吧,你幫阿姨一個忙,以後你來阿姨店裡看書全部免費,你看怎麼樣?”
許光輝眼睛一亮,還有這好事兒?他撓頭,憨憨問,“啥事啊?”
江舒涵衝他招手,許光輝拍著胸脯,“小意思。保證完成任務。”
江舒涵笑了,將他借的幾本書登記下來,果真一分不收。
幕色一點一點地濃了起來,夜很深了,這座城最豪華的小區夜燈被依次點亮,為小區裡的綠蔭披上一層柔黃的衣裳,安靜又詳和。
h區裡所有住戶都陷入沉睡,唯有一間例外。
這個房間的主人年紀不大,他躺在床上,身體不停抖動,頭不停地晃,時不時發出,“你彆過來。”
他雙手不停揮舞,卻趕不走那令人害怕的人,她朝他走近,再走近。明明笑著,但嘴角溢出的冷笑還是叫他生出了一絲寒意,他不自覺往後退,拔腿逃跑,她卻不慌不忙跟在他身後,像逗狗似的,看著他掙紮,看著他驚慌。
這一夜,他邊跑邊躲,卻怎麼都擺脫不了她。
直到外麵天光大亮,他聽到說話聲,才終於從夢魘中掙紮醒來。
他下意識看向時鐘,發現自己快要遲到了。他抹了下額頭上的汗,慌慌張張起床,連被子都沒疊,早飯也來不及做了,乾脆不吃。刷牙,洗了把臉,背著書包往小區外逛奔。
好在他幸運,剛到小區門外就上了一班公交車。
口袋裡唯一一枚硬幣花完,陸遠爭眉頭皺緊。
到了學校,陸遠爭餓得前胸貼後背,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同學們開始上早課,他有氣無力拿出書本打算背書,突然同桌許光輝往他這邊塞了一根火腿腸。
陸遠爭一怔。
許光輝衝他笑,眼睛眯成一條縫,小聲道,“快吃吧。千萬彆被老師逮到。”
陸遠爭捏著火腿腸猶豫不決,他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經常被大年級孩子欺負,甚至有人惡作劇,在他帶的飯裡添了蟲子,故意惡心他。
直到他上了三年級,那些大年級孩子畢業了,他才終於擺脫。
這次又是惡作劇嗎?陸遠爭不確定,隻是想到許光輝的笑臉,他最終還是饑餓戰勝了理智。
很好吃。好久沒吃過的肉香味兒。
為了節省開支,他每次隻買蔬菜,已經很久沒吃肉了。
哢噠!陸遠爭聽到吃東西的聲音,這不是他發出的,因為他還吃東西不會發出這麼大聲響。
他側頭看去,就見許光輝一手將書本撐起,一手放在抽屜裡,時不時低頭咬口火腿腸。
他看過去的時候,許光輝不僅沒有害羞,還衝他擠了擠眼睛。
陸遠爭心裡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新同桌有意思。
許是有了偷吃東西的經曆,兩人很快熟悉起來。
許光輝很快就將自己家交待了,“我爸去年在省城賺了點錢,就讓我媽送我進城讀書。我們家買不起城裡的房子,就在學校外麵那個小區租了一間房子。房子裡還住著另一戶人家,他家在小區門口賣早點。你以後要是跟我一塊買,他也能送你一個雞蛋。”
說到這裡,他還舔了舔嘴唇。
陸遠爭翹起了唇角,“那好,我跟你一塊買。”
許光輝將自己借的漫畫書跟他一塊分享,“這些都是在校門口那家書店租的。那老板可好了。”
陸遠爭臉上笑容淡了,攥著筆手指已經泛了白。
“這幾本我都看完了,放學後,你跟我一塊重新再借幾本吧。”
陸遠爭有些不情願,可是他從小到大就沒交過什麼朋友,又不忍心拒絕許光輝。
下了課,許光輝拽著陸遠爭就往外跑,“快點!再晚一點,好看的書都被彆人借完了。”
陸遠爭被他帶動跑了幾步,最後覺得跑起來確實很好玩,越跑越快。
到了書店,陸遠爭沒有看向江舒涵,而是徑直去了書架找書。
倒是許光輝衝江舒涵喜滋滋道,“老板,這幾本書我都看完了,我還要再借幾本。”
“好,自己去找吧。找完後,到我這邊登記。”江舒涵笑了,目光落到陸遠爭身上。
結賬時,江舒涵特地送了許光輝兩盒小蛋糕。
2005年,西點價格不低,許多人家都買不起。
許光輝果然心動了,他衝江舒涵一再道謝。
出了書店,他分了一個給陸遠爭,“這糕點可是很貴的,老板真大方。”
陸遠爭知道這是他媽送給自己的,許光輝隻能算是搭送。但是這孩子怎麼一點警惕心都沒有,陌生人給的東西,他居然就接受了。
“好吃!太好吃了!”許光輝誇張地叫道,小眼睛眯成一條縫。
陸遠爭接過蛋糕,還不忘嘮叨他,“你以後可不能再隨便吃彆人送的東西了。要是裡麵下了藥怎麼辦?”
許光輝麵露古怪,“她不是你媽嗎?她還能害我?”
陸遠爭肺差點咳出來,“你……你說什麼?”
許光輝邊吃蛋糕邊道,“她跟我說的呀。要不然這麼貴的蛋糕,她為什麼要送給兩個不相乾的孩子呀。我媽媽說了,隨意給小孩子東西吃的陌生阿姨都是人販子。”
陸遠爭無言以對,好吧,他把這小胖子看得太簡單了。
許光輝吃了一半,見他不說話,小心翼翼靠近,“我是不是不該吃你媽媽給的東西啊?”
陸遠爭還能說什麼,他能說他跟母親關係不好嗎?
可他不能跟許光輝說這些,“沒有!你送我火腿腸,我媽請你吃蛋糕,應該的。”
許光輝聽到這話,頓時放心了,他三兩下吃完,舔了舔嘴邊的奶油,衝他笑,“其實你這人一點也不冷,那些人乾嘛這麼說你呀。”
陸遠爭臉上的笑容淡了。
許光輝見他變了臉色,知道說錯話了,好在他家也到了,向陸遠爭揮手告彆。
陸遠爭回家的路上猶豫這周末要到他爸公司要錢,要是去公司,少不得又會被那些人指指點點,他不想這麼做。可是他身上沒錢了。總不能一直餓著肚子。
他到了家才發現陸立國回來了。
隻是陸立國正在與王彩蓮吵架。
原來陸立國新包的小姑娘是個騙子,竟然偷了他的公司印章冒充公司員工向銀行貸款。
銀行上門催債,他才知曉這事,他趕到那房子,小姑娘早已跑得沒影了。
陸立國不得不回家開保險箱拿錢。可是他還沒走呢,王彩蓮回來了。
與陸立國大吵一架,王彩蓮顯然得知事情始末。
他們已經是夫妻,陸立國被騙,就是她被騙,她哪能甘心?
陸立國本來就窩著火,又被王彩蓮質問,火氣收不住說了許多難聽話。
兩人針尖對麥芒,吵得不可開交。保姆極有眼色,發現不對,早躲到自己房間了。
陸遠爭好似什麼都沒看到,默然從兩人身邊經過,上了樓。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陸立國接電話,電話那頭是他一個朋友,說在省城看到那個小姑娘了。
陸立國哪還顧得上吵架,當即就要去找人。
王彩蓮也沒攔著,想來她也知道眼下不是吵架的時候,早點找到那騙子把錢要回來才是正經。
陸立國提著現金直接去公司找他好兄弟,讓對方先將欠款還了。他直接去省城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