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水湄十分猶豫。她現在雖為男子裝扮,但畢竟是個女孩……她垂眸,便見眾人正盯著她看,陸不言也是一副不耐的表情。
小娘子咬唇,試探性的往下動了動腳。
突然,站在樹下的胡離收回了手,指了指旁邊,“那裡正好有梯子,我幫你搬來。”
蘇水湄順著胡離的視線看到了牆邊架著的梯子,然後她再看一眼胡離,覺得這人剛才是不是在……耍她?
蘇水湄落地後,看著正幫她扶著梯子的胡離,秀眉擰起,帶些氣性道:“多謝。”
漂亮的小郎君生起氣來,整個人都鮮活不少。
胡離看得津津有味。
“快點過來。”那邊,陸不言又催促。
蘇水湄磨磨蹭蹭過去,覺得這大爺真是難伺候。要不是看在這繡春刀的份上,她才不會這樣言聽計從呢。
還被陸不言挾持著的王炎看到蘇水湄走過來,他不知陸不言意圖,皺眉道:“陸不言,我的人都被你打成這樣了,你還想要怎麼樣?”
“王大人彆急,你的人不好,我的人也不好。”
王炎看了一眼院子裡威風凜凜的錦衣衛,再看一眼自家死狗一樣的奴仆們,憤怒至極,“你的人哪裡不好了?難不成還是我王家人肉硬,讓你們踹傷了腳?”
“那倒也不至於。”陸不言雖然一邊玩笑說話,但那柄拿著繡春刀的手始終沒有挪開半分。
他一把扯過走近的蘇水湄壓到身邊,“我這裡嘛……”陸不言慢悠悠地伸手從她腦袋上拔下一根青絲捏在指尖一吹。
青絲飄飄然落地,蘇水湄突覺頭皮發麻。
陸不言神色自然道:“喏,嚇得頭發掉了一根。”
蘇水湄:……真是太不要臉了。而且為什麼要專門找她拔頭發?拔你自己的不是更快嗎?
陸不言似乎是聽到了蘇水湄的心聲,他斜睨她一眼,“整個人北鎮撫司除了你,大家都毫發無損。”
蘇水湄:……行,明白了,她最廢物,她最垃圾。
蘇水湄吐槽完,沒想到更不要臉的事情還在後麵。
陸不言跟王炎道:“我們錦衣衛北鎮撫司的校尉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一人能抵十人用。我看,王大人就賠個五百兩銀子吧,也算是個慰問,免得讓小東西寒心。”
蘇水湄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那麼值錢。
王炎也不知道她這麼值錢,立刻瞪眼看她,像是要把她看出一朵花來。
蘇水湄突然有些無地自容,她覺得自己像是個幫著惡霸欺負老實人的地痞流氓。
“怎麼了,王大人還在考慮什麼?五百兩銀子而已。”說話間,陸不言的胳膊往身邊的小東西蘇水湄瘦肩上一搭。
蘇水湄下意識想避,陸不言早有準備,強硬的把人往自己身邊摟。然後堂堂錦衣衛指揮使,低下自己高貴的頭顱,開始對自己弱小、可憐又無助的下屬進行噓寒問暖,“放心,大人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的。”
蘇水湄:……她不想要公道,隻想要你閉嘴。
閉嘴是不可能閉嘴的,陸不言張口就要五百兩銀子,戶部尚書的月俸也就六十一石。
一石為七錢,六十一石也就是四百二十七錢。根據一兩十六錢的市價來算,尚書一個月也就二十六兩多一點。
這五百兩銀子可要王炎一年半的俸祿啊!還要整座王宅不吃不喝的給攢出來才成。
“陸不言,你是瘋了不成!”王炎氣得不能自已。
蘇水湄深覺陸不言最厲害的可能不是他那柄繡春刀,而是他這張氣死人不償命的嘴。
“嗬,”陸不言冷笑一聲。他一把推開蘇水湄,然後俯身,湊到王炎耳邊說話,“王大人前幾日用的午膳著實不錯,是從渝香樓送過來的吧?它們的菜色可是十分精致?”
王炎麵色一白,強撐道:“你在說什麼?”
陸不言勾唇,“不對,錯了。菜色是不錯,那玉箸裡的東西想必更香?”
王炎的臉色完全變了,陸不言知道,他知道自己做的事了。
王炎的眼神陡然淩厲起來,然後又是一陣輕蔑。就算知道了,那又如何?聖人都拿捏不住他,就憑他,一個小小的錦衣衛指揮使?
王炎傲慢道:“陸大人獅子大開口,恕王某無能,不能滿足陸大人。”
“嘖嘖嘖,王大人怕不是忘了。你的人,還有你兒子可都在我手上呢。實在不行,你兒子也值些銀子,賣去隔壁南鎮撫司喂喂楊鎮撫養的那條看門狗也不錯。”
“你!”王炎一動,陸不言雙眸陡然淩厲,那繡春刀就在他脖子上來了一刀。
陸不言麵不改色心不跳,神色肅然,“王大人,我說過,我的刀沒長眼睛。”
站在一旁的蘇水湄被陸不言的表情震懾到,下意識又往後退了一步。
先前未見血,王炎還算鎮定,現在見了血,這位中年婦男終於是擋不住了。
陸不言這條瘋狗真的會殺了他!
王炎咬牙道:“好,我給你。明日,我會讓人送來。”
陸不言嗤笑一聲,“王大人,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啊。”
“那你待如何?”
陸不言眼疾手快地扯下王炎腰間一枚玉佩,“就這,抵了。”
“這玉佩……”
“這玉佩怎麼了?”陸不言收了繡春刀,把玩著手裡的玉佩。
王炎把嘴裡的話咽了回去。
這玉佩哪裡隻值五百兩,五百兩黃金都買不到。罷了,一個玉佩而已,給就給了。
“可以把我兒的屍首交出來了吧?”
“這是自然。”陸不言將玉佩拋給胡離,胡離上前,與王炎說話,“王大人,您看看,怎麼搞成如此局麵,咱們一開始就客客氣氣的不是極好?來來來,我帶您去撿您兒子。”
王炎:……還是好生氣哦。
胡離引著王炎去了,鄭敢心哼唧一聲,“老大,你就要個五百兩銀子?就這麼放過王炎了?”
陸不言拍了拍衣袖,“王炎是戶部尚書,管著國庫開支,就算是聖人都要給他幾分顏麵,我一個小小的錦衣衛指揮使能拿他如何?”
站在一旁的蘇水湄低頭看了一眼陸不言手裡的繡春刀。
您沒如何,您差點砍斷人脖子,還剖了人兒子,又順了人一個品相極好的玉佩,還差點送人家仆一命歸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