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過來了!被發現了!
蘇水湄緊緊揪住陸不言的衣袖,想著等一下她是先跑,還是先跑,還是先跑呢?
“抬頭。”男人單手托住她的腰,另外一隻手捏住他的下顎。
蘇水沒懵懵懂懂地仰頭,然後就見男人蹙著眉,那張被上了妝後變得樸實無華的臉印入眼簾之中。
整張臉都很陌生,除了這雙眼睛。
以前,蘇水湄總是覺得男人的眼睛太利。明明是一雙極漂亮的眼,偏偏蘊了太多鋒芒。
現在,蘇水湄覺得這樣的眼睛好美,那些鋒芒像綴在黑幕之中的繁星,顆顆閃亮。
在陸不言的視線中,小郎君因為剛才止不住的哭泣,所以臉上的妝麵落了一半,隱約顯出那白皙細軟的肌膚。
還有那雙眸子,被淚水洗過之後更加的清亮透明,黑白漂亮。
既然妝落了,那便索性不要了吧。
陸不言伸手,替蘇水湄擦掉臉上的妝麵,然後又用袖子把自己的抹了。
妝麵落了,兩人露出本來麵目,擠在窄小的石縫裡,等著越靠越近的江湖人。
蘇水湄想,這樣就能過關了嗎?
這樣當然不能過關。
在江湖人舉著刀靠近時,陸不言突然俯身,掐著蘇水湄的臉就親了下去。
蘇水湄:!!!
蘇水湄沒想到陸不言會親她,她完全懵了,就像是夏日裡被當頭砸了一個雪球那樣的懵。
男人的唇跟他的人很不一樣,柔軟,纖細,雖然隻是輕輕地貼著她,但蘇水湄能感覺到那股顫抖的小心翼翼和豁出去感。
其實她也不一定會拒絕,起碼先告訴她一聲……好吧,她會拒絕,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
蘇水湄掙了掙,沒掙開。
陸不言似乎還嫌棄她沒有奉獻精神,因為男人親下來的時候那股視死如歸感,到現在還殘留在蘇水湄眼中。
舉著劍的江湖人一靠近就看到如此場麵,登時愣住,然後破口大罵,“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光天化日,乾這種苟且之事!”而且居然還是兩個男人!
蘇水湄:這位江湖人的文采真是極好,可以去寫話本子了。
江湖人是崩潰的。雖然他身在江湖,但江湖也沒這麼亂的啊!那些坊間流傳的稀奇古怪的江湖事都是杜撰的!他們江湖人循規蹈矩的很!起碼不會逮著男人就親!
江湖人雖然被氣得麵紅耳赤,但看到被罵了以後還腆著個老臉在那親的兩個人,也是老臉一紅。
算了,算了,他隻是一個江湖人,管不了那麼寬的閒事。
“怎麼了?”跟在江湖人身後的其他人上前,正欲欣賞一下裡麵的美景,就被江湖人一掌推開,“沒事,兩隻兔兒打架呢。”打的都嘴貼嘴了。
那邊,江湖人罵罵咧咧走了,一副三觀被擊垮的樣子。
這邊,陸不言終於放開了蘇水湄,第一句話就是,“男人親一下,也不會少塊肉。”
這話也不知道是說給他自己聽的,還是說給蘇水湄聽的。
蘇水湄狠狠擦了擦嘴,沒有回答,沉默的尷尬在兩人之間蔓延。
男人軟了,心虛了,“我剛才也是情急之下……”
“我知道,”終於,小郎君開口了,“我,我們走吧。”
本來,陸不言是十分坦蕩的,如果忽略他急速跳動甚至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擺的造型的話。
而當他低頭,看到小郎君垂眸時露出的緋紅雙耳,和那截纖細軟綿到也被浸入了緋紅色澤的脖頸時,雙手雙腳更不知道往哪裡擺了。
“咳,走,走吧。”陸不言輕咳一聲,回避尷尬,往前走。
蘇水湄低著頭走了一頓路,盯著麵前的影子看。
這個男人為什麼要同手同腳的走路?好吧,她也在同手同腳……算了,權當被狗拱了一口。
嗯,這樣想心裡好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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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著舊事的記憶和跟趙家家丁的套話,陸不言與蘇水湄找到了趙家大郎和蘇州第一美人的院子。
聽說兩人現在還在院子裡歇著。
門口有守門的丫鬟,正坐在一處說話。
“外麵那些江湖人什麼時候走啊?我剛才經過,他們說話真是太粗俗了,還隨地吐痰!差點濺到我的裙子。”
“我也是巴不得他們走,”旁邊的圓臉丫鬟猛點頭,“他們嗓門那麼大,隔了那麼多院子都吵得我睡不著覺。”
兩人對著那些江湖人吐槽一番,又說起了彆的話題。
“你說那玉麵郎的事情是真是假啊?”
“誰知道呢,不過若是真的,那可真是太可怕了。”圓臉丫鬟抱緊胖胖的自己,“郎君和娘子這般般配,那玉麵郎真是太可恨了。”
旁邊的小丫鬟也是猛點頭,“昨夜郎君安慰了娘子一晚上,兩人如膠似漆,真是□□愛了。”
兩個小丫鬟看著就很好對付,院子周圍似乎也沒有什麼埋伏。
其實這很正常,畢竟這裡是女眷住的地方,那些江湖人太過粗俗,趙家人不願他們進來也正常。
而且雖然趙家人把人請來了,但根本就不信任這些江湖人。從這些小丫鬟的語氣裡可以聽出來,就連趙家的最低等奴仆都看不起這些混社會的。
“大人,我們怎麼進去?”蘇水湄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上牆。”陸不言光明磊落,背脊挺拔。
一眼就能看出兩人第一次乾壞事和乾了無數次壞事的區彆。
一個心虛膽小,一個習以為常,甚至還能再來一碗茶。
陸不言和蘇水湄站在近三米高的牆邊,麵麵相覷。
陸不言道:“上去。”
蘇水湄哭喪著小臉蛋道:“上不去。”
陸不言:……他忘了,這是一隻弱雞。
“我托著你。”陸不言蹲下來,雙手疊起,讓蘇水湄踩著自己的手往上蹬。
蘇水湄顫顫巍巍地踩上去,還沒站穩,隻覺被身下的力道一送,身體一輕,就……飛起來了?
蘇水湄努力忍住即將脫口而出的尖叫聲,覺得自己這樣頭朝下的進去,一定會腦袋開花,死無全屍。
就在蘇水湄覺得自己死定了,電光火石之間把陸不言罵了一通的時候,她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體停住了。
男人不知何時上來了,蹲在牆頭,勁瘦有力的胳膊肌肉繃起,拎住了她的腳。
蘇水湄:……不管拎住什麼,能活命就行。
蘇水湄頭朝下倒掛著,晃晃悠悠的根本不敢動。
身後傳來男人的聲音,“雙手撐地,慢慢下去。”
蘇水湄聽從指揮,緩慢地伸直雙手,身後的男人也傾身掛在牆頭,順著她的身體,將她往下送。
蘇水湄的指尖堪堪觸到地麵,一陣熱淚盈眶。可還沒等她的熱淚下來,那邊男人手一鬆,她就跌了個底朝天。
摔了個狗啃屎的蘇水湄:……行吧,起碼沒死。
終於順利進來了。
蘇水湄整理了一下粘在自己身上的草屑,一抬頭,就發現這個院子她以前來過。
這是趙家大郎以前住的院子,現在是跟那蘇州第一美人也就是他自己的新媳婦一起住的院子。那個時候,蘇水湄和蘇水江經常過來偷吃糕點。她記得,趙家大郎總是會把最好的留給她吃。
“走哪邊?”
院子確實大,陸不言不敢輕舉妄動。
蘇水湄下意識抬手,指了一個方向。
沒記錯的話,是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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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避開趙家丫鬟,穿過甬道,路過房廊,順著小道往裡去。
院子清幽雅致,曲曲繞繞,若沒有蘇水湄帶路,光靠陸不言一個人,估計還要費些時間。
走了一段路,出現在兩人麵前的是一座閣樓,一座佇立在院子裡的小閣樓。
這座閣樓是從前趙家大郎讀書的地方,蘇水湄經常來。她仰頭,看到明亮的朱紅色,想著這牆麵應該是重新抹過了一遍吧,看著真鮮亮,上麵的“幀弊智譜乓埠每礎
“這裡?”陸不言問。
“嗯,應該是。”蘇水湄收回視線,猶豫著點頭。
“進去看看。”
陸不言和蘇水湄從半開的窗戶入。
這是一座由男人的書齋改成的女子閨房。筆墨書畫,青竹幽蘭,處處透著一股雅致的書香氣。
閣樓裡沒有人,蘇水湄在窗戶口卡了一會兒,被陸不言拎著後衣領子帶了進來。
窗戶邊有個書案,書案上放著文房四寶,水晶鎮紙下壓著一張畫。
這是一幅美人圖。看墨色,應該是剛完成不久的。
美人倚欄而坐,素扇半遮麵,身段纖細,容貌絕麗,隻是眉宇之間卻凝著一股化不開的憂愁。
雖如此,但不可否認,這是一個極漂亮的女人。
作畫之人功力了得,美人也是極美的。
蘇水湄忍不住駐足,她想,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蘇州第一美人了吧?
唉,這位趙家大郎那個時候還給她送花,說等她及笄,還要娶她,沒想到她及笄了,他卻另娶了,娶的還是蘇州第一美人。不過那個時候大家還小,這種玩笑話蘇水湄也沒當真。
好吧,她純純的少女心還是受到了一點點傷害的。
身為女子,蘇水湄也難免落入俗套,她摩挲著美人圖,跟身邊的陸不言道:“大人,你覺得是這蘇州第一美人漂亮,還是我漂亮。”
陸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