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遙倔強道:“我要陸哥哥娶我。”
“那你自己去求他吧。”朱肆似乎是生氣了。
“去就去。”平遙長公主也是個不能激的,她提裙疾奔出去。
朱肆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又是一聲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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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蘇水江不見了,蘇水湄和趙家大郎在趙府內尋覓良久也沒找到人。
趙家大郎道:“湄兒,要不你先回京師,等我找到人,立刻給你送回去。”
“不行,”蘇水湄搖頭,“我擔心江兒,也擔心……陸不言。”
趙家大郎看著麵前的小娘子,雖才十五,神色尚稚嫩,但那雙黑白分明的眸中神色堅韌,簇著一層火。
趙家大郎知道,他已經阻止不了她了,並且他還看出了其它的一點東西。
男人伸手,想去摸蘇水湄的腦袋,卻在半路時停下了動作。他將掌握成拳,垂落在身側,柔聲問她,“湄兒,你知道陸不言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蘇水湄抿唇,沉默了一會兒,道:“知道。”
“不,你不知道。”趙家大郎搖頭,“你看到的隻是冰山一角,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湄兒,他不適合你。”趙家大郎苦口婆心的勸。
蘇水湄眼睫顫動,麵有羞澀,但更多的卻是驚惶。她知道,趙家哥哥看出來了,她的女兒心思,她的情意。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蘇水湄仰頭看向趙家大郎,臉上的笑有些淒苦,“我不會奢望的。”
趙家大郎看著她,眼中滿是悲色。可是他已經不能再多說什麼了。
“趙公子。”一道聲音從旁傳來,趙家郎君神色一凜,將蘇水湄往身後一護,然後轉頭,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陸不言。
“陸大人。”趙家大郎拱手。
陸不言眯著眼,靠在紅木柱上,從他的角度能看到趙家大郎望著蘇水湄的眼神。
在還沒明白自己的心意前,陸不言是不懂的。可自從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陸不言就懂了。
這種眼神,他在鏡子裡看過很多次,這是他每次拿出裹胸布時,盯著看的眼神。
真是不知羞恥的男人,大庭廣眾之下,居然敢這樣看一個小娘子!
陸不言暗暗攥緊了手裡的繡春刀,渾身殺氣彌漫。
趙家大郎不知為何,覺渾身一涼,那涼氣從頭頂到腳底板,就跟被澆灌了一桶涼水似得,還是加冰塊的那種。
陸不言陰沉著臉,朝趙家大郎走過來。那黑色的皂角靴踩在房廊地磚上,“劈劈啪啪”的就跟落了一層厚重的冰雹一樣。有風起,吹高袍角,隱約可見褲間一點牡丹花色。
陸不言是故意的。
他走路的聲音又大又響,終於引起了小娘子的注意。不過不知為何,小娘子隻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了頭。
身形纖細嬌弱的小娘子被趙家大郎護在身後,更顯小鳥依人。
陸不言怒從心中起。
要依也隻能依他!
陸不言霍然出手,把蘇水湄從趙家大郎身後拽出來,然後垂眸,看一眼不知為何深深低著小腦袋的蘇水湄。
他看到她緋紅的麵頰,像春日裡初開的桃花,柔軟的心扉。陸不言的怒氣陡然消散,他的手圈著她的胳膊,鼻息間嗅到她身上的香氣。
他想獨占這朵花,想讓她隻為他而開。男人俯身湊到她耳畔處道:“你有東西落我那裡了。”
“什麼東西?”小娘子終於抬眸看他,雙目盈盈。
陸不言道:“一條很長的白布。”
蘇水湄的麵色瞬時爆紅,她緊張地看一眼趙家大郎,卻見陸不言似乎還要說什麼,趕緊伸手捂住他的嘴,“那個,那個不用還……也不是,我,我去取……”
陸不言好整以暇地看著滿臉臊紅的小娘子,確定了那東西果然是裹胸布。
他藏住眼中的惡劣,假裝無意舔到小娘子的指尖,驚得小娘子立刻收手,一臉惶惶。
陸不言似笑非笑,“今日有事,你明晚來找我取,要天黑了再來。”
蘇水湄簡直無地自容。
陸不言見小娘子不止紅了臉,整個人都跟隻煮熟的小蝦米似得,他終於戲弄夠了,跟趙家大郎道:“勞煩趙公子幫我一個小忙。”
“陸大人儘管說。”趙家大郎的麵色很難看,卻依舊勉強露出笑。
“蘇州城是您的地界,我想找一個人。”看到趙家大郎心情不好,陸不言的心情就極好。
“找誰?”
“江湖第一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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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城外一偏僻小徑上有一茶館,專供過路旅人歇腳。
冬日裡草木枯禿,這間茶館於小徑交叉之處便十分明顯。
陸不言隻身一人前往,他身披外袍,係緊腰帶,將腰間掛著的繡春刀掩在外袍內。
茶館很是簡陋,隻有一四麵漏風的棚子,外加一處茅草屋。
“客官,要吃點什麼?”一婦人身後背著一個用棉被蓋住的竹簍子,上前替陸不言擦了擦桌子,柔聲詢問。
“要一盤牛肉,一壺茶。”
“好嘞,”那婦人應聲,然後往廚房去。說是廚房,也不過就是一個簡單的,用石頭砌起來的灶台,一個身形高壯,麵容沉默的男人正站在那裡切牛肉。
冬日的天,他卻隻著一身單衣,麵容剛毅,左臉上還有一道刀痕。那被磨得噌亮的菜刀揚起時,能清楚看到男人鼓起的肌肉,像一座又一座隆起的小山。
婦人上前,與那男人道:“當家的,一盤牛肉。”
那男人沉默地拿出一個盤子,切了一盤牛肉遞給那婦人。
婦人端著盤子正在往陸不言這邊來,卻不想身後的背簍裡突然傳來一聲嬰兒啼哭。
婦人趕緊把牛肉放下,顛著背簍要哄孩子。
孩子卻哭個不停。
有彆的客人道:“孩子怕是餓了吧,趕緊去喂點奶吧。”
婦人背著背簍,帶著孩子進了一側的茅草屋。那應該是夫妻二人居住的地方,比起這棚子來好上許多,起碼四麵有牆,頭頂有瓦。
婦人走了,那盤牛肉便由男人拿過來。
比起婦人,男人顯然是個沉默寡言的。他身形高壯,站在廚房裡時就覺得渾身透一股煞氣,雖然極力掩飾,但依舊逃不過陸不言的眼睛。
男人走到近前,把手裡的牛肉放到陸不言的桌子上,一句話也沒說就要走,陸不言開口道:“我還有一壺茶。”
男人一頓,轉身去給陸不言沏茶。
等男人沏完茶回來,卻不想那桌邊已沒有人在,隻剩下一盤沒動過的牛肉。
男人放下手裡重重的茶壺,然後像是意識到什麼,猛地轉頭看向一側的茅草屋。
他急匆匆地推門進去,就見那婦人坐在隻鋪了一層棉絮的床榻之上,懷裡抱著剛剛從背簍裡抱出的嬰兒,麵色慘白。
在婦人的脖子上架著一把刀,那柄華美的繡春刀在這間簡陋的屋子裡刺目異常,格格不入。
“錦衣衛?”男人認出了那柄繡春刀,他下意識關上門,麵色陰沉地嘶吼,“你要乾什麼?放開我夫人!”
“江湖第一劍客,大名鼎鼎的西竹,居然就住在這種地方。”陸不言四下一掃,唇角一勾,慢條斯理說出這句話。
男人麵色一沉,臉上的刀疤似乎都暗了幾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彆裝了,不然我這刀就要忍不住抖了。”陸不言將繡春刀往裡進了一分,婦人立刻麵色慘白地看向西竹,“當家的……”
西竹深吸一口氣,“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全靠朋友指點。”
西竹閉眼,然後又睜開,問,“你想怎樣?”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想問你一件事。”相比起西竹的神色,陸不言顯然輕鬆許多。
西竹似是想到什麼,麵色微白,他道:“我已經金盆洗手了,現在隻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
陸不言卻搖頭,“堂堂第一劍客,為什麼會如此天真?江湖這地方,哪裡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能走的。血債這種東西,是要用血來還的。”
“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要殃及我妻兒。”西竹急切的向前一步,卻礙於陸不言的繡春刀,不敢輕舉妄動。
“郎君……”婦人雙眸垂淚,抱著懷中不停啼哭的嬰兒渾身顫抖。
“是我連累了你。”西竹望著婦人,無聲搖頭,然後上前一步,與陸不言道:“你要做什麼我都認,隻要你放過我的妻兒。”
“彆擔心,抓你不是我們錦衣衛的事,我來找你隻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鄭敢心,是不是你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