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2 / 2)

香奩琳琅 尤四姐 9363 字 10個月前

袁老夫人讚許,“君臣佐使用得妙,誰也不搶了誰的風頭,做人也如打茶一樣,先加什麼,後加什麼,紋絲不能亂。”

這算是說給羅氏聽的,羅大娘子手裡的擂茶立刻不香了,順手放在了一旁的案幾上。

這時外麵有婆子傳話,說宰相娘子來了,女使忙將建盞收走,廳裡的人也紛紛迎了出去。

呂大娘子老遠就笑著過來,“哎呀”了聲對袁老夫人道:“今日又麻煩老夫人一遭,實在對不住。”

袁老夫人攜了呂大娘子入內,熱絡道:“大娘子說笑了,我謝大娘子都來不及,何談麻煩!”

呂大娘子這時方看了羅氏一眼,“這位想是易家的長輩吧?”

宰相娘子,一品的夫人,對羅氏來說是望斷了脖頸都夠不著的人上人。聽人家先來打招呼,很有些受寵若驚,忙欠身褔了福,“不敢不敢,我是小娘子大伯父家的,娘家姓羅,給大娘子請安了。”

呂大娘子笑了笑,“都是為著小娘子和儀王殿下的親事來,羅大娘子就不必拘禮了。先前不歡而散,怪可惜的,親事沒有說成,我入禁中還受了聖人好大一通數落呢。好在如今再議了,今日在座的長輩都盼著小娘子好,想必有玉成之心。”說著又笑吟吟望了羅氏一眼,“現在易家內宅由大娘子說了算,所以特意請了大娘子來,也是為聽一聽大娘子的意思。”

羅氏一凜,心道前頭一個不答應的已經發配到鄖鄉去了,自己有幾個腦袋,也不敢觸那個逆鱗。於是欠身道:“上回我們老太太屬實糊塗,因我們沒有住在一處,乍然聽見她拒了禁中提親,真真嚇得我肝兒都要碎了。這樣天上地下難找的親事,我實在是不明白她有什麼道理挑剔,今日大娘子問我,我是沒有二話的,我這小侄女苦得很,能為她覓得一門好親事,我們也對得起仙遊的三郎和弟媳了。”

“正是呢。”呂大娘子見她識抬舉,便沒有拿重話來敲打她,隻道,“禁中為皇子娶親,是何等慎重的事,老太太不該拿聖人的一片真心來作消遣。我聽說她人不在上京了?給送到老家去了?”

羅氏訕訕道是,“不怕大娘子笑話,咱們也是沒法兒,隻聽說誰家封誥,沒聽說哪家奪誥的,咱們這位老太太,這回可算在上京露了臉了。她這一露臉不要緊,家下還有好幾個孩子沒有議親……”說著依依看了明妝一眼,“也隻有盼著我這侄女不計前嫌,將來幫襯些,否則這婚事……”邊說邊搖頭,最後隻剩沉沉歎息。

袁老夫人眼見她又要來牽扯明妝,忙丟了句順風話,“兒孫自有兒孫福,羅娘子且不要想那麼多。”言罷也不願再給羅氏訴苦的機會,忙對呂大娘子道,“大娘子今日是為著孩子的婚事來,咱們接著商談,不知禁中是什麼打算?”

呂大娘子道:“聖人還是那樣意思,讓司天監看過了吉日,下月初二大吉大利,正適合過禮。原本要是換了小門小戶,沒有那麼多的禮數,略籌備上個三五日就行,但儀王殿下不一樣,他是先皇後嫡子,且又是諸兄弟中爵位最高的,聖人承官家之命為殿下操辦親事,自然一應都要做到最好,所以置辦起來要多花心思,做到萬事沒有遺漏,免得委屈了小娘子。”說完又一笑,“哎呀,小娘子真是好福氣,我前兩日還和家裡人說呢,郡公爺和郡公夫人走得早,可憐了小娘子孤零零一個。沒想到如今遇上這樣好的姻緣,有儀王殿下愛護著你,可算是柳暗花明,往後且等著享福吧。”

明妝靦腆地低頭淺笑,袁老夫人也很歡喜,“可不,咱們的孩子,好福氣還在後頭。”

羅氏聽她們歡天喜地,想到自己家裡那個寶貝疙瘩,愈發相形見絀。心直往下墜,又不好做在臉上,隻好堆著假笑,跟著一塊兒瞎高興。

“凡過禮事宜,禁中自會安排人籌辦,到了初二那日,我這個大媒少不得陪著跑一趟,到時候請老太太和運判夫婦一同在場見證,回了魚箸、下了財禮,這門婚事就板上釘釘了。”

羅氏忙道:“一定一定,初二日,我記下了,外子就算有公務,到時也要先放一邊,到底什麼都沒這件事要緊,大娘子就放心吧。”

呂大娘子說好,轉頭對隨行的仆婦抬了抬手指,仆婦雙手呈上一個錦盒,打開盒子,裡麵是一支金釵,呂大娘子鄭重交到明妝手上,“儀王殿下心悅小娘子,給小娘子‘插釵’,請小娘子收下。”

明妝上前,雙手承接過來,複又在女使手中托盤裡取了一方紫羅錦帕交給呂大娘子,表示姑娘應了婚事,給男方公子定情回禮。

議親的流程算是走完了,呂大娘子笑道:“真是一波三折,這回總算好了,老夫人也可把心放回肚子裡了。”

袁老夫人甚是欣慰,“真真多虧了大娘子斡旋,否則可耽誤了孩子們的好姻緣。”

複又說上幾句客氣話,呂大娘子方起身告辭,說還要入禁中複命。

眾人將她送出門,回到花廳後,逃不過羅氏垂淚的環節。

袁老夫人雖看不上老宅那幫人的惺惺作態,但大好的日子,也不能太怠慢她,便道:“事已至此,大娘子看開些吧。照著我的意思,你家老太太不在上京才是好事,雖一時名聲受損,時候長了,慢慢會緩過來的。”

羅氏心道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家裡出了一個褫奪誥封的,連祖宗的臉都給丟光了,他們這些小輩更是無顏見人。事既出了,沒有辦法,現在唯一的救星就在眼前,平時沒有機會攀搭,趁著今日明妝心情好,無論如何不能錯過。

於是抽泣聲更大了,期期艾艾說:“般般,你往後是前途無量了,可憐你那大姐姐,年紀最長,說定的親事又不成了,往後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明妝笑了笑,“大伯母彆急,將來自有合適的人來提親的。”

羅氏見她敷衍,抽帕掖淚道:“鬨得這模樣,等平息下來,怕不是要耽誤到三十歲。”

袁老夫人知道她夾纏不清,般般不好回絕她,隻得自己來給外孫女解圍,便又浮起個笑臉,溫言道:“大娘子何不往前看?等般般與儀王的親事成了,無論如何與貴府上小娘子也是一家子姐妹,不看僧麵看佛麵,還愁府上哥兒姐兒不能婚配?”

羅氏沒法兒,反正是等不來一句準話了,遲疑再三,嗟歎再三,隻好怏怏去了。

送走了羅氏,明妝才和袁老夫人坐下說上體己話,袁老夫人愛憐地捋捋她的發,感慨著:“我的般般就要定親了,你阿娘要是還在,不知有多高興。”

明妝見外祖母傷心,忙捏著帕子給她掖淚,“這是好事呀,外祖母彆傷心。我想著阿娘和爹爹在一起,他們不會孤單的,在咱們看不見的地方,說不定他們正高興著呢。”

袁老夫人扭曲著唇角,悵惘地點了點頭。

“那儀王殿下,這兩日可來看過你?”

明妝覺得不大好回答,隻說:“他公務上忙得很,我不便打攪他。”

袁老夫人輕歎了口氣,“不管多忙,兩下裡感情還需經營,可不是定了親就成的。”

明妝諾諾應了,袁老夫人又坐了會兒,方起身打算返回麥秸巷。

將外祖母送上馬車,她站在車前說:“城裡來了個很有本事的大夫,替不少人治好了腿疾,不過性情乖張得很,難以請得動,我正托人想辦法,等有了眉目,送外祖母過去瞧病。”

袁老夫人說好,“難為你,還想著我的腿疾。這些且不要忙,定親到大婚就在轉眼之間,自己要先籌備起來。我那裡也讓你舅母們好好準備,咱們是與王爵聯姻,千萬不能丟了麵子,若是哪裡疏忽了,將來在妯娌麵前抬不起頭來。”

老太太說著,倒真把自己說急了,再不能耽擱,催促著婆子快走,馬車一溜煙地跑出了界身南巷。

長歎一口氣,明妝站在門前覺得空落落,所謂的定親並沒有讓她感覺快樂,甚至不及夢裡的螺螄精有意思。

正要回身進門,忽然看見有個身影站在斜對麵的桃花樹下,微眯著長媚的眼,錦衣華服,渾身散發著迷離之氣。

她站住了腳,也如他一樣望過去,兩人隔路對望,場麵有些奇異。

儀王最終喊了話:“未婚妻,今日宰相娘子來替我提親了嗎?”

明妝撇了下嘴,“還沒過定呢,我不是你的未婚妻。”

他卻得意地笑起來,“那是早晚的事。我已經想好了,初二那日白天過禮,晚上宴請親朋好友。彆人娶親辦一回宴席,我要辦兩回,不辦兩回,不能表達我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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