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1 / 2)

香奩琳琅 尤四姐 9051 字 10個月前

所以這就要立規矩了,婚後不能常回來住,仿佛出了閣,娘家路就得斷一半,這對明妝來說,顯然有些強人所難。

她的不情願雖沒有寫在臉上,但他很快也窺出了端倪,怕她不高興,笑著說:“我隻是隨口同你談一談自己的想法,你要是不讚同,咱們還可以再議,千萬不要因這個,傷了我們之間的和氣。”

明妝不是不知進退的姑娘,她謹記自己的目的,也了解自己的立場,很快就換上了笑臉,“其實你說得對,王府不是小門小戶,殿下有殿下的體麵,我也有我的責任。”

仿佛官場上授官任職,到任頭一天對上峰表忠心般,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能勝任,給上峰定心丸吃,交易下的婚姻也是如此。

儀王滿意了,兩個人又漫談了一些趣事,隔上兩盞茶工夫,他終於打算告辭了,和聲道:“官家雖不偏愛我,但上京內外事宜卻全都交給我,把我忙得腳不沾地,可能會因此慢待了你,你不要怪我。像這幾日,上四軍調守需要督辦,人選派來派去又落到我頭上,我白天要出城,每日很晚才能回來……你要是想我了,晚間來看看我,我一定會很歡喜的。”

他擅長這樣不動聲色的小撩撥,明妝畢竟是年輕姑娘,雖然心裡什麼都明白,也還是不免心慌氣短。

訕訕地應了聲好,“殿下公務要緊,等忙過了這陣子,我請你豐樂樓吃席。”

當然類似這樣的話,她已經對不同的人說過很多遍,這是最常見的送客手法,一說要吃席,就說明訪客該走了。

他笑了笑,眼裡有股溫存的味道,步態纏綿地邁出花廳,見她要跟出來,回身擺了擺手,“你昨夜不是沒睡好嗎,快回去歇著吧,不必相送了。”

她聞言頓住了步子,掖手笑道:“那我就不與殿下客氣了。”轉頭吩咐午盞,“替我送送殿下。”

午盞領命引儀王走向月洞門,明妝目送他走遠,那紫色大科綾羅的公服上束著三寸寬的玉帶,從背後看上去真是寬肩窄腰,長身玉立。

商媽媽從廊子那頭過來,朝門上張望了一眼,“儀王殿下走了?小娘子在瞧什麼?”

明妝這才收回視線,告訴商媽媽:“他剛才讓我看了手心的傷痕,好粗的兩條疤,說是道州兵變時留下的。”

商媽媽歎了口氣,“人前顯貴,人後受罪,這上京遍地的王侯將相,哪個是容易的。就說李判,雖年紀輕輕封了公爵,戰場上多少次死裡逃生才換來這份殊榮,到底也不算賺。不過儀王殿下身嬌肉貴,竟也受過傷,倒十分令人意外。”說罷轉頭打量明妝,笑著問,“小娘子可是心疼了?”

明妝愕了下,“我心疼他做什麼?”

商媽媽笑道:“下月初二下了定,往後就是一家人了,小娘子心疼他也是應當的。”

可明妝又細細品砸了自己先前的感覺,悵然說:“我覺得他有點可憐,但不覺得心疼。當初爹爹戍邊,多少次抵禦外敵,身上還中過幾箭,十幾年才得了一個郡公的爵位。反觀他,平息一回兵變就當上了王爺,皇子的命相較尋常人,已經金貴好多了,還有什麼不足的。”

她這是嘴硬呢。商媽媽揣著手揶揄:“那小娘子站在這裡,一看就是好半天,究竟是為什麼?”

明妝摸了摸額頭說沒什麼,“李判回來了嗎?”

商媽媽說沒有,“往常這個時辰,人早就在家了,先前我讓人去門上問了,到現在也不見他回來。”

想是知道她今日議親,有意避開了吧。明妝朝外又望了一眼,心裡不免有些惆悵,略站了站,耷拉著腦袋回臥房去了。

倒在床上,腦子裡思緒萬千,還在琢磨和儀王的親事。聽芝圓說,早前她和高安郡王定親那會兒,大媒登門一回,她就激動得一晚上沒睡好。雖然從沒想過會和平庸的四哥發生什麼,甚至在禁中時都沒怎麼留意過他,但得知兩個人可能會成為夫妻,便開始大力發掘他身上的好,就連平時看上去蠢呆呆的笑,也透出了那麼三分俏皮七分深邃。

有了芝圓的啟蒙,明妝剛才也打起精神應付了,可使了半天勁,隻看出他心機深沉處境尷尬,由此激發出了一點同情……這也算有了長足進步吧!

仰在枕上半日,困意逐漸爬上來,她還想著夢裡的螺螄精,希望還有再相見的機會。然而很可惜,午後的夢裡沒有那些怪力亂神,一覺醒來,發現天都暗了,她坐起身叫午盞:“怎麼不掌燈?該吃暮食了吧?”

午盞拂開帳幔進來,“剛交申時,外頭變天了,廚上才開始準備暮食,且沒到用飯的時候呢,小娘子餓了嗎?”

明妝搖了搖頭,“我是想著,到了吃暮食的時候,李判該回來了吧!”

“李判今晚在衙門過夜,先前打發七鬥回來稟報,說這兩日事忙,控鶴司的班直預備戍守鶴禁,李判忙著調度人手,讓家裡不必等他。”午盞說罷,將手裡的托盤往前遞了遞,裡頭端正疊著一條牙緋八達暈錦長裙,和一件玉色冰紈相罩的半臂,“小娘子瞧,這是上回在南瓦子宣家衣行定的衣裳,剛才送來了,明日正好可以穿著赴宴,小娘子可要試試?”

明妝意興闌珊,“照著身上量的,有什麼好試的,又不是第一次采買他家衣裳……午盞,你說李判為什麼不回來?這園子在他的名下,況且他又放了那麼多錢在我這裡,他沒道理不回來呀,這裡現在是他的家,我們才是借居的人。”

午盞答得一本正經,“可能在李判心裡,易園永遠是小娘子的,他又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錢給了小娘子,宅子也讓給你住,他在哪兒都能打發,加上是真忙,所以乾脆不回來了,也沒什麼奇怪的。”

不奇怪嗎?所有人都不覺得奇怪,隻有她想不明白,昨夜吃飯時候明明沒說要去衙門,怎麼她送他回去,他中途就想起來了。

難道是飯菜不可口,不合他的口味?不對,錦娘的手藝非常好,南菜北菜都很拿手,昨日還是專門照著他的喜好做的,他應當喜歡的呀……還是自己絆了那一下,他伸手攙了她,然後覺得不好意思了,所以開始有意躲著她?

越想越不是滋味,她掀開蓋被下床,對午盞道:“咱們去和樂坊,買幾樣好吃的果子送過去,正好瞧瞧李判在做什麼。”

午盞猶豫地看了看外麵,“正下雨呢,況且李判未必在衙門,控鶴司在外城還有個大校場,萬一人在校場,或是被同僚邀去宴飲了,那小娘子豈不白跑一趟?”

明妝被澆了一桶冷水,終於氣餒了,扭身坐回床沿上,低著頭喃喃自語:“一點小事……何至於呢……”

午盞見她魂不守舍,奇道:“小娘子這是怎麼了?起來就神神叨叨的,不是有哪裡不舒服吧?”

明妝沒應她,枯坐半晌又站起身走到門前,看外麵春雨颯颯,澆綠了院裡的芭蕉。

好在時間過起來很快,後來蜷在床上看了幾頁書,不多會兒天就暗下來。晚間吃過了暮食,對了近來的賬冊,見一切如常,收拾過後就睡下了。

反正芝圓大婚,李判會去隨禮,到時候見到他,一定要問一問,自己是不是有哪裡做得不好。如果不小心得罪了他,好生賠個禮就是了,用不著刻意不理她吧!

第二日起身,推窗往外看,天還是陰沉沉的,隨時要下雨。春天總是這樣,一旦彆扭起來,纏綿下上三四天,也不是什麼奇事。

不過據說大婚逢著這樣的天氣不好,商媽媽打簾進來給她穿衣梳妝,切切地叮囑她:“今日過了湯府,說話千萬要留神些,不能像平常那樣隨便,更要挑些吉祥話說。譬如這天氣,可不能抱怨什麼陰冷啊,濕噠噠呀,湯小娘子聽了要不高興的。”

明妝應了,但依舊有些不解,“做什麼不能說天氣?”

商媽媽道:“出閣下雨,總是不那麼順遂,嘴欠的人說,連老天爺都哭了,能是什麼好兆頭?”

明妝記下了,今日不提這個就行了,但架不住芝圓自己要抱怨,無論如何挑好聽的來說,總不會出錯的。

一切收拾停當,馬車已經在後邊巷子裡候著了,明妝帶上午盞和趙嬤嬤出門,從界身南巷到安州巷不算太遠,因樞密使家今日與高安郡王府結親,是上京城中大事,出得閶合門,就見一路張燈結彩,五色彩緞紮成的繡球,一直鋪排到了湯宅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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