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柯斯的曲子確實切中了“秦宣”心中最真實的性格。
這樣的性格不是段嵊擁有的,段嵊自然會在一開始練習的時候有些感覺不對。
他認識的段嵊,從未有過這樣的情緒。
可寇向晨卻說……
——“……其實有過,不過可能……現在沒有了吧。”
車上,寇向晨神情複雜,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不方便說就算了吧,”顧景明輕笑一聲,“我也隻是隨便好奇一下,覺得像他這樣的人……應該人生裡隻有驕傲才對。”
寇向晨這回脫口而出:“要是那樣倒還好了。”
顧景明怔然。
段嵊遠郊的家離城中心太遠,霍書開了許久的車才將顧景明送到了家門口。
寇向晨將鑰匙直接扔到他手上:“客房在二樓第三間,一會段嵊應該也會回來了。”
顧景明拋了拋手裡的鑰匙:“就我自己一個人進去?第一次來,你們不在不好吧。”
“沒事,我們放心你。”
“不是,”顧景明撇了撇嘴,“我是怕到時候他家東西出什麼問題了,你們要碰瓷我。”
寇向晨:“……”
霍書:“……”
最終,段大魔王的經紀人和助理在目瞪口呆中當著顧景明的麵打開了段嵊家走廊和客廳的監控,再三保證不會碰瓷顧景明,這才得到了顧景明的許可離開了。
段嵊這個家他格外熟悉。
寇向晨說方位的時候,顧景明根本沒有在認真記——如果當真說起來,如果這兩年段嵊沒有做過整修的話,寇向晨也未必有他熟悉這個地方。
幾年前他和段嵊關係還好的時候,段嵊經常邀請他來家裡過夜,客房和他的臥室也沒有太大區彆,一些段嵊平常鎖著的地方他也去過。
顧景明一路輕車熟路地去了客房,休息了一會,寇向晨給他發了個短信。
寇向晨:“段嵊回去了,應該快到家了。”
靠在懶人沙發上休息的青年揉了揉眼睛,這才起身往地下的練習室走去,打算直接去練習室邊練習邊等段嵊來一起配合。
青年穿著拖鞋走過旋轉樓梯的聲音啪嗒啪嗒響起,遠郊的彆墅靜得可怕,連車輛引擎的聲音都聽不到。周遭隻有透過開著的窗戶傳進來的風聲和樹葉摩挲的聲音。
路過樓梯拐角處時,他的腳步驟然一頓。
因為地處遠郊,段嵊的家比城內的彆墅大得多。客廳寬敞的很,牆上刷著明亮的白漆,視角裡一片整潔,就連掛著的好些個相框都錯落有致。
而這幾個懸掛的相框裡,赫然有一張他十分熟悉的照片。
照片裡的背景是蔚藍的大海,微微掀起的海浪和白花隱在後側,沙灘上,三個身影並排站在一起。
段嵊站在最中間,左邊的柯斯無奈地笑著,看上去是被硬拉來拍照的。右邊的青年一張臉淡然清冷,眼神中卻透露出無儘的笑意。
那是“秦宣”,是他。
照片裡的三個“alpha”都穿著清爽的短袖,在一片蔚藍的大海麵前,麵容青澀,眼角眉梢的笑意填滿了整張照片。
這張照片早在幾年前他們剛認識沒多久就掛在了這裡,這幾年來他和段嵊關係跌落到低穀,這張照片居然……一直沒有被摘下來過嗎?
他下意識抬手,指尖輕輕點在了相框上。
冰涼的觸感讓他指尖一顫,突然意識到段嵊家的監控還開著。
顧景明感覺收回手,移開目光,加快腳步來到了地下一樓的練習室。
練習室也還是他熟悉的模樣。這三年的時光似乎從來沒有在段嵊的家裡來過,這裡和他記憶裡一模一樣,除了一些換掉的物件和擺設,一切的構造和大的陳設都沒有絲毫區彆。
他在練習室的電子琴旁坐下,打算練習著等待段嵊到家一起練習。
星河鷺起,月色濃稠。
顧景明在練習室裡將《桀驁》整首曲子都談了許多許多遍,已經練習到了能背譜彈奏的地步,地下一層也沒有任何動靜。
他雙手放在琴鍵上,疲倦地打了個哈欠,緩緩低著頭,雙眼儘是倦色。
待到額頭完全抵到了琴鍵上,發出一聲連綿的和弦,顧景明驟然醒過神來。
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到了十一點二十四分。
……段嵊還沒回來嗎?
顧景明揉了揉眼睛,起身朝樓上走去,打算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剛剛走上階梯,耳邊便傳來“哐當”一聲,隨後便是連貫的滾動聲。空了的玻璃酒瓶一路從沙發旁滾到了顧景明的腳步。
客廳一盞燈都沒有打開,唯有窗外的月色流到眼前,讓人朦朧間看不分明。
氤氳酒氣摻雜著淡淡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醉人心神。
他抬腳邁過空酒瓶,緩緩走到了沙發前,瞧見正坐在地上,背靠著沙發的段嵊。地上似乎散落了好些啤酒瓶,他不經意間絆過幾個,玻璃瓶放出“丁零當啷”的碰撞聲。
男人似乎醉了,隻是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轉回頭再度舉起手中的酒瓶往嘴裡灌。
昏暗無光中,他隻能瞧見男人細微滾動的喉結和埋在陰影裡的側臉,瞧不清對方的表情。
“……段嵊?”
顧景明在段嵊麵前停下腳步,緩緩蹲下,目光澄澈中帶著些微的困惑。
儘管什麼都看不見,他卻能感受到……段嵊似乎在難過。
他認識的段嵊,除了和朋友們開趴狂歡,其他時候隻是習慣每天睡前喝一杯紅酒,淺嘗輒止地品一品,絕對不會多倒哪怕一口。
自製至極。
可眼前,段嵊似乎已經醉到意識不清。
難得見到男人這樣突然的失態,顧景明驟然有些恍惚。他抬手,輕輕戳了戳對方的手。
段嵊喝酒的動作停了下來,似乎在一片昏暗中,轉過頭來看向他。
他感受著男人猶如實質的目光,無奈道:“彆喝了,去睡吧。”
話落,他怔了怔。黑暗中看不清的情況下,在這樣一個自己熟悉的屋子裡,他一瞬間下意識重複了從前的習慣。
就像是以前一群人一起瘋的時候,他總會抬手戳了戳段嵊的手臂,淡淡地說:“彆喝了,去睡吧。”
今時不同往日。
段嵊要做什麼,和他沒什麼關係。
“算了……你隨意。”
顧景明斂眸,無聲地歎了口氣,正準備站起身來。
一直愣愣地盯著他的男人驟然放下手中的酒瓶,搖搖晃晃地朝他伸出雙手,alpha濃厚的信息素環繞上來,結實的雙臂頓時環抱住了他。
“……彆走,”低沉的嗓音帶著溫熱氣息灑在他的耳邊,粗重的呼吸聲同心跳聲一起敲擊著他的耳膜,體溫交織,異常溫暖,“秦宣。”
顧景明身體猛地一僵。
他一瞬間腦海中空白一片,就連對方緊緊抱著自己的姿勢都忘了,心跳迅速加快。
男人醉醺醺的聲音再度響起:“秦宣?你怎麼不說話……對,你總喜歡故意不說話……”
他那一瞬間的慌張無措在這樣的話語中頓時理清了思緒。
顧景明鬆了一口氣。
這樣黑暗的情況下,隻是剛才的話,讓喝醉了的段嵊意識不清間喊出了“秦宣”罷了。
他掙了掙,毫不猶豫地將段嵊推開了。
包裹著他的alpha信息素總算稀釋了一些,顧景明默然半晌,眸光微動,就著暗淡月色,目光掃過段嵊的輪廓。
他輕笑了一聲:“段嵊,你認錯人了。”
“我是顧景明,不是秦宣。”
“秦宣不可能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