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嵊無奈地笑了笑, 轉身便走。
“段嵊。”秦宣驟然喊住他。
段嵊回過頭,隻見青年手上拿著一個紙袋——那是本來要打算在這邊過夜的他帶來的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怎麼了?”
“你忘了。”
“又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我下次來還用得上,”段嵊推了回去,“走了, 回見。”
秦宣拎著袋子的手在空中一頓, 沒有多說什麼,緩緩地收回了袋子。
青年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袋子,睫毛輕動, 白皙的完全不像一個alpha的臉上映著走廊裡晦暗的光, 五官明明看不太清明,卻又一點一點勾勒進段嵊的眼睛裡。
他撇了撇嘴:“喂,秦宣。”
秦宣抬眸:“?”
“你為什麼總是故意不說話?”他微微低頭往前湊, 直接湊到了秦宣的眼前, “我都看出來你的表情了——‘這個段嵊為什麼連衣服都懶得帶回去’,對吧?”
被他的突然湊近弄得往後推了一步的秦宣:“……”
他輕笑了一聲。
段嵊知道秦宣不會回答。雖然他總是能看得出來, 秦宣每次和他們玩在一起的時候, 那雙眼睛裝著燦燦星辰, 無儘的情緒都蘊含在裡麵, 冷淡的麵容看不出任何破綻,眼神卻充滿了內容。
明明想說的話有很多, 每次卻總是故意不說話。
看上去清冷淡雅, 遠在雲端。
他喃喃自語了一聲:“早晚有一天我要好好問你為什麼。”
秦宣似乎沒聽清:“嗯?”
“沒什麼, 真的走了。”
那晚段嵊回家之後並不算愉快。
他那段時間剛剛和沒多少感情的父母攤牌自己喜歡上了一個alpha的事情, 關係一度鬨得更僵,他的母親甚至開始追問起他喜歡的alpha究竟是誰。
段嵊這幾日都十分煩躁,唯有在秦宣麵前,他才收斂下了一切躁鬱與不順。
兩天後的晚上,柯斯巡回演唱會結束,邀請段嵊和秦宣一起去KTV聚一聚。
當晚秦宣卻出了意外狀況。
段嵊站在那緊鎖著的包廂門外,眼見包廂門微微拉開透露出一條縫隙,他拿著剛買來的omega信息素強效抑製劑的手猛地一頓。
飄渺清爽的omega信息素味道讓他呼吸加快了那麼一瞬。
他將抑製劑伸進門中,裡頭的人迅速抽走了針管,“砰——”的一聲門又關上了。
那omega的信息素味道頓時淡了許多,直到最後被徹底抑製,段嵊再也聞不到任何信息素的存在。
他靠在門邊,聽見秦宣讓他走。
段嵊贏了一聲好,卻仍舊站在門邊沒有動彈。
——他不會走。
他會在這裡等著秦宣出來。
好在KTV燈光混雜,這裡本就是楊城的高級會所,來往的人全都不會駐留目光。
段嵊低著頭,在五光十色和無儘歌聲中等待。
他感覺自己心中仿佛有一個鐘一般,一秒一秒地數著秦宣和那個omega在裡麵待了多久。
一分鐘。
十分鐘。
二十分鐘。
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十五分鐘……
段嵊站在雙腿都有些酸,他微微靠著牆,心中空蕩蕩的,腦海裡卻又被各種說辭所填滿。
他知道自己這樣等在門口是不對的。
他和秦宣終究還停留在朋友的關係上,等秦宣帶著那個omega出來和站在門口的他撞了個正著,不論說什麼都是尷尬。
但是段嵊邁不開腳步。
要怎麼問才能不讓秦宣生氣?
他思籌著,隨意的抬起頭漫無目的地看了看,驟然瞧見走廊遠處熟悉的幾個人影。
幾個壯年alpha都穿著一絲不苟的黑色西裝,身材高大,正圍著一個侍應生詢問著什麼。
段嵊瞳孔猛地一縮。
那是他母親身邊的保鏢。
他這段時間因為喜歡上一個alpha的事情和家裡鬨得慘烈,這些人必然是來找他的。但是此刻,他身後的門裡……
他父母千方百計想要找到的那個alpha就在裡麵。
那幾個黑色西裝的保鏢似乎問到了什麼,轉身便朝著柯斯辦局的那個包廂走去。
他當時……
段嵊恍惚了一下,隨後的記憶是他完全不想再度回憶起來的陰霾。
這段就診病曆記錄就那之後發生的。
他在戚婉的咒罵聲中回過神來,腦海中卻想起了三年前,KTV聚會的前兩天,他在秦宣家吃到的酸菜魚湯。
還有那一袋沒有帶走的衣服和洗漱用品。
當時他說“我下次來還用得上”,轉眼就到了現在,一千多個日夜,“下次”仍然沒有到來。
天光更為暗淡了一些。
他的目光從麵前那幾份文件的醫院名字上收了回來,寒涼地看了一眼戚婉。
段嵊和戚婉所在的包廂內光線也隨之一暗,陰雲遮蓋了大半明光,遠方天際倏地雷光一閃而過,“轟隆”一聲。
戚婉整個人哆嗦了一下。
他淡然開口,“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不管我的病曆怎麼樣,還是秦宣怎麼樣,這次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話落,段嵊起身,再也沒有給桌上的文件和麵色漸漸蒼白的戚婉任何眼神,毫不猶豫地轉身朝門口走去。
天際落下傾盆大雨。
戚婉仍舊不甘心。
“——段嵊!!你彆以為你真的能把我攔下來,這幾份資料我有辦法讓所有人看到!!我有辦法……”
……
顧景明這一覺直接睡到了鬨鈴響起。
他在心滿意足的睡眠中緩緩清醒,聽著耳邊隱約的雷聲轟鳴,淅淅瀝瀝的雨聲帶來些許吵鬨,卻是悅耳的噪音。
本來已經半睜開眼的他在這樣昏暗朦朧的天光下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扣下手機,正打算起身。
“嗡嗡嗡——嗡嗡嗡——”
被他翻扣在被子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