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明白為何她當時不肯說。
直到現在,他仍從頭到腳遍身冷寒,仿佛身漫湖水的是他。
“她不會水,那萬一有三長兩短——”
宴雲箋壓下舌根漫起的血腥味:“娘,我不想害她白白受這一回罪,讓她的付出淪為一場無謂。”
他有能力瞬息之內將她救起。
但於他,救或不救,都是辜負。
他答應過相信她。
儀華公主看著宴雲箋細微的神色,漸漸也看出一點門道:“她既出手攪動,當是個有分寸的姑娘。你臉上這般也是她做的吧?”
“是。”
“你們兩個是……是什麼時候的事?”
宴雲箋眉心輕擰,語氣堅沉:“孩兒凋敝危路,隻敢獨身行走,如何能耽誤他人。”
儀華公主鬆了口氣。
“阿箋,你先起來。”她聲音低的像歎息。
托著宴雲箋手肘讓他站起,輕輕拂了拂他肩膀,仿佛能拂去那看不見的沉重擔子,“生不逢時……是爹娘對不住你。”
“但是阿箋,這些東西你背負過,你知道有多沉。姑娘家肩膀稚嫩,就彆叫她一同背了罷。”
宴雲箋淺淺一笑:“是。這是自然。”
這些他向來懂得,心中也有分寸。時間緊迫,他稍緩心中的沉重,另提道:“娘,若非萬不得已,我知我們不該見麵,但……我快要離開了。”
儀華公主猛地一震,緊緊捏住宴雲箋手腕:“你說什麼?”
“你能有辦法出去了?”
“是。”
儀華公主目光上下掃動,慢慢了然。
“阿箋,我知道你因何出去了……那日趙時瓚來提過,他要你取薑重山所謂的通敵之證,你便將計就計。”
“你和薑小姑娘相識,不是偶然吧?”
宴雲箋正要開口,聽她沉聲道:“薑重山忠肝義膽,治世之臣。阿箋,你記住,若來日真有山窮水儘,無路可走,不要用彆人的血作踏石。”
“你是烏昭和族後裔,寧死,不要辱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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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緊緊抓宴雲箋的手,那手不複少女的柔嫩溫軟,枯瘦而發硬。
這樣的力道裡,宴雲箋什麼都明白。
他字字鄭重:“父祖英靈在上,孩兒不會自踐烏族清名,絕不會。”
儀華公主點頭,不覺含笑。
外麵的聲音稍靜,宴雲箋側耳分辨過,語速略提:“娘,當年的事,您可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儀華公主垂眸,她知道他是為了這個:“阿箋,那時……實在太亂了,我也說不上什麼細節,你隻能從那三人身上去查。”
他們母子上一次見已是七年前的事了,儀華公主抬手理一理宴雲箋微亂的鬢發:“還記得那三個人的名字嗎?”
宴雲箋聲線低沉凝寒:“甄如是,虛通海,公孫忠肅。”
儀華公主笑了笑,閉上眼睛。
“阿箋。”半晌,她低聲喚。
“你要記得自己是誰,也要忘了自己是誰。出去之後,你要懂得韜光養晦,積蓄力量。”
“保護好自己,這條路太不好走。”
宴雲箋點頭。
儀華公主怔望著他。
抿唇良久,她道,“阿箋,你要離開,有一件事……娘可以告訴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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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重山一直給薑眠擦汗。
她雙頰因高燒潮紅一片,額角細密的汗不斷,唇微翕動,全是語不成句的夢囈。
他望著女兒,抿緊唇一言不發,手上動作越發小心輕柔。
皇帝在一旁凝視,默默轉動拇指上的扳指,瞥一眼皇後。
皇後立刻溫聲道:“將軍不必太過擔心,太醫已經看過了,阿眠身子骨嬌弱些,但救的及時,並無大礙。”
她語氣心疼:“阿眠一向被嬌養著,病都不曾生過一回,更何況遭這麼大罪……雖說此事是小孩子家打鬨,可到底發生在內宮之中,也有本宮看顧不力的責任。”
皇帝接口:“不錯,重山,此事出在宮裡,都是下人伺候不周,朕必定會嚴加懲處,給你一個交代。”
薑重山道:“多謝皇上。”
“皇上,微臣已將長子留在奉元殿外恭候聖駕,稟報北胡議和與歲貢一應細節,政事要緊,皇上不必守在這裡。”
他並未發怒,也沒有不依不饒說什麼,條理分明不卑不亢。但皇帝知道,從薑重山親手將女兒濕淋淋的從湖水中抱出來時,這件事就沒那麼容易善了。
皇帝抿抿唇,向外喝道:“把那孽障帶進來!”
外麵立刻有人提了趙鈺進來。
她畢竟是公主,侍衛們也不敢不敬,動作並不粗魯,倒是趙鈺自己哭的披頭散發,跪在皇帝腳邊委屈不已:
“父皇……父
皇……”
皇帝看看薑重山,他正心疼地摸一摸薑眠蒼白的臉,看都沒往這邊看。
皇帝垂下眼,忽地一個巴掌掄在趙鈺臉上:“畜牲。還有臉哭。?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趙鈺被打趴在地,捂著腫起的臉,一時間連哭都忘了,呆呆望著皇帝:“父皇……兒臣沒有推她,是她自己不小心……況且是她言行無狀在先,兒臣公主之尊,難道連訓誡的權利都沒有嗎?”
“父皇您真的要為了一個臣子之女……就這樣打罵兒臣嗎?”
皇帝沒再動手,也沒說話,閉目片刻:“八公主心腸歹毒,難以管教,自去國寺修行三年,吃穿用度一應與寺中等同,無旨不得外出。”
趙鈺完全癱軟伏地。
皇後不由道:“皇上……”
皇帝陡然提高音量:“還不把她帶下去!”
侍衛們拖著慘白一張臉的趙鈺下去了,一時間,屋中沒人再說話。太醫不敢往這邊看,隻想辦法給薑眠喂藥,卻始終灌不進去。
床上的姑娘蒼白虛弱,雙目緊閉,了無生氣地陷在床鋪中。
脆弱的像碎玉,纖薄可憐。
薑重山沉著臉伸手:“給我。”
太醫忙不迭將藥碗遞在他手上。
薑重山一手執碗,欲拿勺舀藥汁,剛鬆開手,昏迷的小姑娘忽然不安動了下,低低囈語。
他心頭大痛,忙再度握住女兒涼透的小手:“阿眠。”
“爸爸……”
薑重山聽清發音,卻不知何意,隻覺阿眠的手輕輕使力牽住自己,焦急間心中愈發疼惜。
他再不敢鬆開手,藥碗擱在一旁,小心舀起半勺藥汁喂到小姑娘嘴邊。
還是喝不進去。
“爸爸……媽媽……”
薑重山胡亂地應:“阿眠,爹爹在。”
“我想回家……”
這句他聽清了。
心尖仿佛一根鋼針重重紮下,薑重山堅毅深邃的眼睛發紅,他緩緩呼吸,忽而側頭。
目光銳利無聲。
那邊烏泱泱的一群人,為首皇上微微抿了下唇。
“皇上,此藥缺少藥引,”薑重山頓了頓,儘力平穩每一個字,“與微臣的女兒共染欲血之疾那人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