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書無窮無儘,足夠她將不同作者、不同年代出版的對那段曆史的記載翻過一遍。然而,無論當時的史官,後世臣民,還是現代的學者,其說法都大同小異。
翻了很久,也沒找到一星半點被人陷害的證據。
而且,對於他的結局,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精簡扼要,疏筆帶過,幾無任何翔實筆觸記載。
縱身一躍的一地殘軀碎骨,也被後人解讀為功不補患,於事無濟,其惺惺作態令人作嘔。
薑眠揉了揉頭發,麵色蒼白。
這書上白紙黑字觸目驚心,給她一種鋒利的割裂感。
從後世觀曆史是鏡中花,可此刻時光隔閡消失,她看後世竟然也是一團迷霧。
“還有其他的書嗎?最新的有嗎?或者論文?期刊?學術年報?”
係統問:“這些還不夠看嗎?”
薑眠垂眸凝視手中書
本,認真回憶:“不是不夠看,我記得我死之前,宴雲箋死因多層次分析已經正式立項研究了。這是一個全新的切入點,我爸爸參加過論證會,那時候是遠程,我也在一旁,聽了點……當時教授們說——”
那些專業術語她不記得:“意思就是,這裡麵有不為人知的隱秘。”
係統道:“那些也不是那麼快能有的。”
也是。一個全新的項目,出成果確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
“所以你也看見了,這就是有關於他的記載,”忽然係統開口,意味深長:“你的任務要進行更深一階段——幫他洗刷冤屈,也是對他好的手段。”
“所以他真的是被冤枉的?!”薑眠緊緊抓住這一點,“那怎麼不早說?這麼重要的事!問你你還扯東扯西的。”
係統說:“所以剛才我也說了,這些任務都有固定程序的,在什麼時候,才能做什麼樣的事,說什麼樣的話。你現在知道了,不也不晚嗎。”
倒是不晚,很多事還沒有發生。薑眠再次翻開書:“我要幫他……”
這樣念叨著,心裡漸鬆,眉眼也彎了:“他不是壞人,真的不是。”
係統發出一點輕輕的笑聲,什麼也沒有接。
薑眠心中大石落下,和宴雲箋的所有過往在腦海中走了一遍,越想,越生出真心實意的憐憫:
“我肯定會幫他的,既然我來了,就不會讓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傳下去,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值得正確的曆史評價。”
係統沉默。
好久之後,它才淡聲說道:“你是曆史空間的唯一人選,選你,有選你的道理。”
“無論任務多難,你當然會成功的。”
……
宴雲箋來的時候,皇上皇後等一乾人已經退出來。
皇帝坐在門口,見宴雲箋過來,輕輕抬了抬手。
一旁侍奉的蔡佛玉立刻明白,他近身伺候著,便甩了個眼色給台階下立著的小太監。
成複得令恭順彎腰,轉身上前走到沉靜跪下行禮的宴雲箋麵前,垂眸凝視。
眼底情緒晦暗不明,他抬腳,鞋尖抬起宴雲箋下巴。
染了汙泥的鞋尖在他白玉般的下頜上,他容色始終沒有半分變化。
成複回頭:“啟稟皇上,還算齊整。”
皇帝嗯一聲,微涼目光掃來。
心下微沉,慢慢湧上一層灰白濃厚的恨。
他跪在那裡。分明是最卑微的姿態,可那風姿氣度竟如此耀眼。似入鞘的寶刀,如欲滴的青竹。
看了許久:“好了,進去吧,伺候好薑小姑娘,侍奉好薑重山將軍。有你的好處。”
宴雲箋應道:“是。”
眾人離開,成複在最後麵路過時瞥了宴雲箋一眼,目光寒芒,複雜如亂麻。他們錯身而過,終是一絲交流也無。
等安靜些了,宴雲箋起身邁過門檻,輕拂衣襟,正要下拜——
“不必跪了,走上前來。”薑重山沉聲。
宴雲箋便依言上前,靠的越近,他越能分辨出床榻上那道細弱可憐的呼吸。
垂在身側的手指不自然捏緊又鬆開,他喉結微滾,彎下雙膝跪立在她身邊。
下一刻,薑眠動了。
她本虛弱陷在寬大棉被中,卻在宴雲箋靠近那一刹那,向他方向挪了挪。
宴雲箋心陡然一沉。
血蠱,最忌寒。
她落水一回,寒氣入體,他們離得這般近,隻怕要催發她體內那隻蠱的……
瞬息間,薑眠已迷糊向他撲來,她還未清醒,身子軟綿綿的。
“阿眠!”薑重山心疼地喚,雙手接住女兒,可她卻掙紮不停,似乎難受的緊。
他怕自己力氣大了碰傷她,不敢唯拗,稍稍鬆了懷抱。
而下一刻,薑重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肝寶貝撲騰著,跌落眼前陌生男子展開的雙臂中。
她無力依偎在他懷裡,雪白臉頰軟軟貼著他脖頸處肌膚。
蹭了兩下,安心地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