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雲箋側頭。
他看不見什麼,但在他心中,天上人間存在的烏昭神明,那便該是她的模樣。
但再怎麼樣,他也無法代替她摯純等待那個人做什麼,可以羨慕,不能貪妄。
隻能到此為止。
與她並肩走這一段路,就是上天厚待了。
……
夜色漸濃,大雨驟落。
鳳拂月端坐在床榻一角,背脊挺的很直,身著大紅色胡裝,豔麗眉眼分外冷漠。
她動一動腿,低眉看向跪在自己腳邊垂淚不已的侍女:“阿素,彆哭了,若這樣悲泣有用,我情願和你抱頭痛哭罷了。”
阿素忍一忍淚:“殿下……都是奴婢無能,不能護殿下免受梁朝的折辱……”
鳳拂月勾一勾唇:“所以方才我要你掐死我,你又不肯。”
阿素哭著搖頭:“殿下不要再說這樣的話,奴婢真的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啊……”
鳳拂月看她一眼,默默歎氣,這小丫頭跟自己多年,心性軟弱她是知道的,確實下不去手。
“罷了,我知道這是為難你。”她淒楚笑了下,目光蒼涼悠遠,“呼圖楚死在梁朝亂馬之下,屍骨無存,我甚至不能擁著他失聲痛哭一場,還要在這裡為梁帝的勝戰獻舞。”
鳳拂月攤開手,望著手心兩寸長的木枝:“這條命留著也罷,我自當拚儘全力為呼圖楚做最後一件事。雖然隻有這個,我亦會奮力一搏。”
她淒然一笑,重又握緊掌心。
進來前她身上所有尖銳利器都被收走,就連頭上的珠翠步搖也都換做時新花朵點綴。這小半截木枝,還是她將其穿透小腹匿於皮下,才帶進來的。
阿素心中絞痛,顫聲道:“殿下……”
忽然門外一聲沉聲低喝:“乾什麼的?”
“送些吃食。”
一陣搜查食盒與搜身的響動後,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從外走進來一個年輕的太監。
他進來,帶起滿室淒風冷雨,寒氣逼人。
鳳拂月連頭都沒抬,隻冷漠盯著虛空一處。
成複走上前,打開食盒,將一盤盤熱菜擺在桌上。
“公主再不屑,也應該吃些東西,否則一會兒做事時沒有力氣,豈不可惜?”
鳳拂月目光陰沉:“你什麼意思?”
成複道:“奴才是指獻舞,公主以為是什麼?”
“你們梁人,果真一貫的低劣惡心,”鳳拂月終於轉過眼,冷毒的目光寸寸刮過成複,“我生平,最厭惡閹人。你不過是殘缺敗肉一攤爛泥,有時間與我這喪家之犬咬文嚼字,不如省下功夫去討好你的梁人主子,像你這樣低賤的奴才,連站在我麵前都不配。”
成複慢慢咀嚼:“我們梁人……我們梁人。”他笑了一下,“公主不用費力氣辱罵奴婢,奴婢一向為人輕賤,早已習慣。這麼兩句輕飄飄的話,奴婢隻會笑納,是絕不會被激怒,而對您這樣的絕色佳人痛下殺手的。”
眼看心思被人拆穿,鳳拂月垂下眸,不再說話。
成複撿出一隻潔淨的瓷碗,一手執起湯勺,從容不迫盛出一碗湯:
“其實奴婢心中清楚公主最需要的是什麼。倘若奴婢能為公主提供,公主又能賞賜奴婢些什麼呢?”
鳳拂月冷然不語。
成複微微一笑,伸手探入袖中,緩緩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軟匕。
刀刃卷著,他寸寸展開,約莫能有五寸長,柔軟,也鋒利。
鳳拂月幾乎忘了呼吸——不知他是如何躲過搜查,將這東西帶進來的。鳳拂月瞠目,一時間並非不願搭理,而是真的忘了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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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複問:“若奴婢將此物獻給公主,公主可有等量的籌碼?”
“你什麼意思。”
成複向前遞一遞匕首:“就是這個意思。”
鳳拂月冷笑:“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麼?你們梁人卑劣不堪,汙計不斷,我不會上你的當。”
成複哈哈笑道:“公主是否多慮了?奴婢將此物給你,從此便和公主踏上一條船。除了將自身置於危牆,又能有什麼好處?”
鳳拂月垂眸,很快又抬起。
“你想要什麼?”
“公主能給什麼。”
鳳拂月與阿素對視一眼,沉聲道:“倘若你願意將此物交給我,我必銘記你的大恩,絕不相負,屆時無論成敗,我難逃一死,可阿素卻能作為證人,她必有萬全把握將你置身事外……便是你有欲栽贓之人,亦能如願。”
成複搖頭,低啞的聲音和窗外的雨攪在一處:“這一點無需公主與姑娘勞心,奴婢自己便可自保。”
話這麼講,就不好談了。
鳳拂月攥緊膝上的衫裙:“你開條件吧。”
“你既然來做交易,必定有我能辦到之事。直說便可,我無不應允。”
成複微微一笑,彎腰湊近鳳拂月耳邊:“敢問公主,是恨梁帝,還是恨薑重山?”
鳳拂月道:“皆恨之入骨。”
“這便是了,其實奴婢無需公主做什麼,隻是好心來給公主提個醒,”他拉起鳳拂月的手,將軟匕放於她掌心,“公主想刺殺皇帝,希望實在渺茫。您孤身一人,而他身邊有無數禁軍高手,隻要變故陡生,所有人都會與皇上安危為重,您身手再佳,寡不敵眾也是無用。退一萬步講,即便公主得手,梁帝還有子孫。沒了一個皇帝,自然會有下一個人來做皇帝,而下一位皇帝,必定會因公主的舉動而對您的故土大肆踐踏,難道這是公主想看到的嗎?說到底,你隻是殺了一個人,而並未動搖梁朝的國本。”
“公主既知有去無回,出手更該求一擊中的。其實您心裡很清楚,北胡的心腹大患是梁朝嗎?是梁帝嗎?都不是。怎樣做才能不累及故土,為其爭取喘息的時間,您自有權衡。”
鳳拂月默默聽罷,搖頭:“薑重山不是那麼好殺的,他一人,可抵禁軍千百。”
風卷雨絲滂沱傾瀉,水花四濺淋漓不絕。
室內靜過瞬間,又重落聲音。
“殺人,隻有把刀子捅進身體裡才算殺麼?”成複緩聲道。
***
昭辛殿內行酒正酣,皇帝又飲過一杯,忽轉頭問蔡佛玉:“什麼時辰了?那北胡公主怎麼還沒來?”
蔡佛玉滿臉堆笑:“皇上,方才已派人去傳旨了,想必公主早已準備停當,隻是外麵驟雨方至,自然要謹
慎妥帖些,才耽擱一會功夫。免得禦前失儀?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衝撞了您。”
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蔡佛玉掩飾地擦擦額上的汗。
“她怕是心有怨懟,不願獻媚,故意來遲吧。”
蔡佛玉笑道:“怎會?她能來到我梁朝侍奉聖上,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
皇帝笑了笑,把玩手中酒樽,看向薑重山:“北胡窮山惡水,一向好出美人。聽聞這北胡公主豔動山河,這傳言可真?”
薑重山起身:“啟稟皇上,微臣未見過北胡公主真容,不知傳言虛實。”
“是麼。但是朕聽聞,這胡女自小已許一位將軍,便是一直與你膠著抵抗的……呼圖楚?”皇帝想了一會才吐出一個名字,“他被萬馬踏碎時,曾有一女子前去收屍,撿他的碎骨。”
薑重山道:“皇上恕罪,戰場紛亂,微臣不曾注意。”
皇帝哈哈一笑,擺擺手:“罷了罷了,朕是問錯了人,你豈會留心哪個女子美不美。”
頓一下,他意味深長:“怕是這世上除了你的妻女,你這心中,再無其他女子的位置。”
薑重山拱手:“是。皇上明見。”
皇帝不再說話,一揮手,示意薑重山坐下。
片刻後,北胡公主終於姍姍來遲,她一走進來,整個宮殿靜了兩息。
她的豔麗與張烈如一把利刃,刺破梁朝宮城的靡軟與奢頹。
皇帝的目光一直釘在鳳拂月身上,看她站定,並不打算下拜。
“朕有一個皇妹,”皇帝突然開口,“曾經被遣嫁時與你一樣的年紀。”
這話一出在場人皆色變,皇後擔憂地看向皇帝,衝他輕輕搖頭。
但皇帝沉浸在回憶中,根本沒察覺皇後的目光:
“她當年也應如你一般,一個人站在異國大殿上,不肯低頭,不肯屈膝。”
他搖搖頭,很玩味地笑了笑:“可朕不是亡國之君,你終究比她少了些福氣。”
說完這些,皇帝抿唇,也不想聽鳳拂月是否有話要說,隻揮揮手。
立刻地,絲樂奏起,偌大殿宇被輕靈樂聲盈滿——這是北胡羽調,在這個地方響起家鄉故音,並為敵人和音而舞,實在是一種莫大的羞辱。
但眾目睽睽下,鳳拂月瑰麗的麵容沒有任何變化,始終平靜無波,踩著曲點翩翩起舞。
她身段柔軟舒展,長發飄揚,從肩頭掃至腰間,每一絲都帶著勾人的媚。
薑眠目不轉睛看著。
紅綾飛揚,腳步旋進——她已經離皇帝坐席很近了。
薑眠桌下的手緊緊交握,那感覺,就像在跳樓機最頂端,做好了充足準備,卻仍不知何時會驟然掉落。
下一瞬,鳳拂月身軀婉扭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紅綾飛出,她身體一輕疾速向前,右手翻出一把軟匕陡現!
“護駕!護駕!”
刹那間前方亂作一團,皇帝麵前瞬間被圍的嚴嚴實實,禁軍“刷”地抽出
長劍,卻連鳳拂月的衣角也沒碰到。
她揉身扭轉直奔薑眠,眨眼間將刀架在薑眠細白脆弱的脖頸。
“薑將軍!你最好彆再往前。”鳳拂月用力,刀刃刺破薑眠肌膚,一絲鮮血蜿蜒而下。
薑重山麵沉如水,不得已停住。
他早在鳳拂月出手時便看透她意圖不在皇上,而是他的女兒,但距離太遠,間隔太多人,實在趕不及。
那抹鮮血令薑重山如墜火海,幾乎將他灼燒殆儘:“我不動,你不要傷阿眠。”
鳳拂月不答話,隻是手上沒再用力。她垂眸瞥了眼薑眠,這小姑娘一聲不吭,比自己想象中的體麵許多。
“北胡公主,”此刻殿內漸漸冷靜,皇帝目色陰沉,開口道:“朕可以理解你心有不甘,你將刀放下,你與朕慢慢來談。”
鳳拂月道:“放下刀,我還有資格與你慢慢談?”
皇帝忍了忍,沉聲:“你想怎麼樣?”
鳳拂月還真想了想:“歸還燕地十一城,廢歲貢和談書,簽訂和平盟約不再兵戰。倘若真能如此,我便是留下侍奉也心甘情願。”
皇帝大怒:“荒唐!”
確實荒唐。
從未聽說過勝戰者因一道威脅,而將勝利果實儘數歸還,即便鳳拂月的要求並不過分,可也沒有人能夠答應。
鳳拂月輕笑:“那皇上願意拿什麼換?或者說,皇上覺得什麼樣的籌碼,能讓我放開手中這把匕首?”
皇帝的臉色完全冷厲下來,雙眸蘊含滔天沉怒,死死盯著鳳拂月。
這副神情取悅了鳳拂月,她彎唇一笑:“皇上心裡很清楚,無論我開出什麼條件,梁朝不會答應的。”
她歪頭看薑眠的臉,用刀背輕輕拍了拍,“在您心中,為著這麼一個小姑娘,無論付出的多或少,哪怕吃一點點虧,一國尊嚴掃地,都是不值的。”
那刀背拍在肌膚的脆響回蕩在大殿,薑重山沉聲喝道:“你彆碰她。”
鳳拂月目光倏然射向薑重山,恨欲滴血:“閉嘴,還沒輪到你說話。”
她故意羞辱的態度叫薑眠心裡一揪,看著薑重山小幅度搖頭。
薑重山亦望著她,目光疼惜,似安慰她彆怕。
皇帝將一切收進眼底,冷聲道:“北胡公主,彆太囂張了。你站在梁朝的地界上,威脅朕?嗯?你知不知道你的母族與北胡子民的性命皆捏在你手裡?你現在放開薑眠,朕不會遷怒北胡,如若傷了她一星半點,朕必定叫你悔斷肝腸!”
鳳拂月仰頭哈哈大笑。
她目光一厲:“姓趙的!你以為我是個愚蠢無知,隻懂在深宮中食子民俸祿的公主嗎?你彆太可笑了,難道我不知道我挾持的是個什麼東西?她姓趙嗎?是你在意的人麼?我相信,她死了並不會引你滔天震怒,你會為死了一個臣子家的女兒讓已平息的戰火重動乾戈嗎?如今的結果,你如此滿意,怎麼會反而去做一筆不劃算的買賣?”
“死一個薑重山的女兒,對你
來說,和死一個阿貓阿狗沒有區彆。”
“至於薑大將軍——就不一樣了,”鳳拂月掃向薑重山,眸中恨意雪亮,“不過也區彆不大。你倒有能力為心愛的女兒報仇,可雖數十萬兵精兵在手,若沒有你們皇帝的旨意,你也隻能猶如被拴住的狗,輕易動彈不得。”
薑眠垂在身側的小手一點一點握緊。
鳳拂月這話說的已經完全切中要害了。
她故意挑開了說,沒留絲毫情麵,正如後世學者所評價的,完全撕碎此時此刻梁惠帝麵對薑重山的立場。
能在千萬人之中,看透“薑眠”身上可以深挖的、與眾不同的特彆利益,這位公主確實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就像她所點透的,梁朝絕不會為了薑眠而損失一毫一厘,而薑重山也無法在沒有皇帝旨意的情況下隨意出兵。
這是一場永遠談不攏的局,其中微妙因薑眠的身份而不斷放大,最終將梁惠帝與薑重山割裂成兩個對立麵。無論結果如何,都致使他二人君臣關係撕開一條裂縫。
那些勉強快速背記的文字失去模糊的毛邊,顯出鋒利的真實感——隻有她死在北胡公主的刀下,那條裂縫才會變得更深,且永遠不會愈合。
這也是鳳拂月身為北胡公主,能為自己家國做的最後一件意義重大之事。
所以從一開始,她絕沒想過讓自己活。
薑眠不知皇帝有沒有看明白這一層,但薑重山一定心如明鏡,因為他這樣說:
“鳳拂月,你隻是在賭我能做到何種程度,但隻要是賭,總有不確定的成分。”
他身後薑行崢皺眉:“父親——”
薑重山沒理會,聲音沉沉,擲地有聲:“若你殺了阿眠,你活不成。未來的事發展成如何模樣,你把控不了。但若你願用我的命換阿眠的命,這樣的好處至少是可即刻兌現的。”
皇帝低喝一聲:“薑重山!你不要被她蒙蔽了。”
“她不過三言兩語挑撥,你便要一頭碰上去嗎?!”
薑重山回眸,與皇帝視線交彙在一處。
世人皆知,南沈北薑,晉城侯沈楓滸與鎮國大將軍薑重山是兩道支撐梁朝的堅硬柱石。
梁朝胃口沒那麼大,不可能一口氣吃下北胡,隻能一點點蠶食。這個過程中,薑重山的威懾力漸漸淡化,直至消失,但那是後話。
此時此刻風波初定,若梁朝沒有薑重山,待北胡修複,很有可能局勢逆轉,反為魚肉。
薑重山道:“皇上,請恕微臣的罪過。”
皇帝揚聲:“你是梁臣,自有骨氣,輕易受製於人,大丈夫顏麵何在?”
鳳拂月哈哈大笑:“姓趙的,你臉皮之厚,真讓我大開眼界。你就這麼怕沒了薑重山給你看家護院嗎?”
她笑過後,緊了緊手中的刀:“都彆動。”旋即看向薑重山:
“薑重山,你的提議我有興趣,但還要看你表現,而且,我也不會讓你死的太容易。既有決斷,便跟我出來。”
言落,鳳拂月勾一勾唇角,刀刃死死抵在薑眠喉嚨上,挾持她向殿外退去。
薑重山提步去追。
皇帝喝道:“薑重山!你彆太任性了!你喜歡女兒,朕可以將兩位公主過繼到你膝下,跟隨你姓薑,從此她們就是你的親生女兒,侍奉你與蕭氏。”
“薑眠為梁朝犧牲,朕會追封她公主尊號,牌位供入皇家祠堂,薑重山,你想清楚!??[]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薑重山望向高台上的皇帝。
他目光沒有怨恨,也沒有厭惡,平靜的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微臣隻要阿眠。”
說完這一句,他轉身追隨鳳拂月而去。
……
風吹雨斜,涕泗滂沱。
鳳拂月製著薑眠往城樓上走。
踏步下水花四濺,鳳拂月的聲音幾乎淹沒其中:“薑重山,你退遠,不然我直接割斷她的喉嚨。”
雨水順著薑重山棱角分明的臉聚股流下,他嗓音低啞,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你彆再往上了,我們之間,國事也好,私仇也罷,與阿眠無關。”
鳳拂月不為所動:“退後。”
薑重山心急如焚,卻不得不依她所言,退下幾步。
“再退。”
薑重山緊緊抿唇,這樣的距離已不算安全,再退下去,鳳拂月若突然發難他無計可施。
“你殺阿眠,未必能得到你想要的,何必去賭虛無縹緲的未來,我就站在這裡,任你刀剮,絕不還手,彆傷害阿眠。”
鳳拂月回答他的隻有握緊刀柄,薑眠脆弱的肌膚裂口更深,鮮血被雨水衝成淡淡的紅色。
薑重山心頭大慟,艱難地再向後退去。
鳳拂月滿意笑了。
薑重山一再退到台階之下,心頭絕望越來越深。他看得懂鳳拂月的決絕,任何談判都蒼白無力。但同時,他也無計可施,鳳拂月的刀刃已經嵌入薑眠的肌膚,彆說救人,哪怕自己讓她看出一點想要奪刀的意圖,她都會毫不猶豫下手。
“要我怎樣做你才肯改變主意……”
“爹爹。”忽然,薑眠開口。
當她站在這裡,心茫然也堅定,仿佛無形中有什麼指引,讓她踩著曆史留下的腳印,重合著,一步又一步,終於站到了這裡。
“爹爹,你彆做傻事。”說不出來更多,薑眠隻能這樣告訴他,“我沒事,我不會死的。”
薑重山雙唇顫動,心如刀絞。
鳳拂月側頭看了眼薑眠,眸中情緒意味不明,但再轉眼看薑重山時,卻是分明的恨意:“薑重山,你錯了,其實無論我選擇哪一種,都是在賭。即便你死了,梁朝也依然有才俊,未來仍舊是未知。”
“比起這個,我更願意賭你的心,你心愛的女兒死了,死在你們皇帝的冷漠與自私下。這有趣的開頭由我鋪陳,我會在天上,看著你們的結局。”
鳳拂月仰頭,讓冰冷雨絲打在她臉上,她麵孔蒼白近乎透明,卻因強烈的、雨都澆不滅的恨意而妖豔驚人。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站在這裡嗎?”
薑重山喝道:“鳳拂月!”
“你以後會明白我的,當你變得和我一樣,看見在意之人滿地碎骨與血肉——你就會明白我的。”
最後一個字還未落地,鳳拂月抓著薑眠猛地側身——兩人一起摔出護欄,直直墜下百尺高牆!
漫天暴雨衝澆,千鈞一發間,一黑影自城樓飛掠而下。
可怖的失重感伴隨耳邊呼嘯風聲,漆黑雨幕中,薑眠看不真切,卻切切實實感受到自己腰間一道沉穩的臂力。
失去意識前,她似聽見滂沱大雨中一道隱隱低沉的輕語。
——阿眠,彆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