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真的願意?悄悄墜在燕人後邊,若被發現,他們不會留情。”
“薑夫人放心,他們發現不了。”
蕭玉漓嘴唇翕動半晌:“那……拜托你……”
對女兒擔憂太過,明知問也沒結果卻還是忍不住:“你……你有把握做到?”
宴雲箋道:“我必定做到。”
……
梁朝和燕夏爭奪雁鳴山已久,故而燕夏的軍營駐紮在雁鳴山以北三十裡處。
彼時燕夏軍營正在救治傷員,許多人都在外邊,輕傷的照顧重傷的,軍醫來來回回的跑,時不時有□□聲與叫喊聲傳來。
薑眠走進軍營裡,便立刻感受到了千千萬萬的目光,直勾勾的,不加絲毫掩飾。
那種眼神不懷好意,甚至恍惚間讓人有種他們要撲上來,將她撕碎的獵物感。
薑眠低聲問:“你們的龍虎軍都知道將我請了來?”
宋滿勾唇:“怎麼能人人都知道呢?我們燕夏人嗜血好戰,但樊鷹將軍是想與您談交易,若讓弟兄們都知道,怕不是要將你烹煮吃了。”
這話說的叫人膽寒,薑眠心中也的確一陣顫栗,卻麵上不顯,側頭看他:
“宋將軍這話倒是給我吃了一顆定心丸,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樊將軍並不希望我
死,至少在得到他想要的之前,我是沒有生命危險的。”
宋滿自知失言,表情一僵,笑容突然消失。
“姑娘很會套話。”
薑眠扯了扯唇角。
“死了確實沒得談,但有些時候死也不可怕。姑娘可知為何我這些弟兄們不知您的身份,卻仍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你嗎?”
不知道,但他大抵不會說什麼好話。
“因為您實在是一位太美麗的姑娘,如此絕色,若非是我親自帶您走進來,隻怕這裡不知會是怎樣光景。”
“您的美貌,想必我們樊鷹將軍也會欣賞的,他等候您已久,請吧。”
話落他們剛好走到主營賬前,宋滿唇角牽著一抹笑,抬手為薑眠掀起了營帳一簾。
薑眠走進去。
營帳裡站著一位極其高大魁梧的男子,大馬金刀的坐在小榻上。
從薑眠走進來那一刻,他的目光便膠著在她身上,一手搭在邊沿,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敲著。
薑眠也注視著對方,盯著對方臉上那一片赫然醒目的紫色胎記。
原來是他。
不可能記住曆史上所有人,她所背記的重點都圍繞薑重山和宴雲箋展開,所以最開始對樊鷹這兩個字沒有太深印象。但看見如此明顯的體征,才有隱隱記憶:曆史上,燕夏有一位容顏醜陋的將軍,被萬馬踐踏死狀淒慘,在他死後,大軍無將帥,這才派來燕夏宣城王坐鎮,從此拉開燕夏與梁朝三年的持久戰。
隻是她忘了,此人究竟是薑重山殺的,還是宴雲箋殺的。
“薑姑娘,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勇敢。”
樊鷹站起身,一邊說一邊向薑眠走來:“我原以為,就算你有勇氣隻身前來,也會瑟瑟發抖哭泣求饒。”
他步子邁得快,三言兩語已逼近薑眠身前。
陌生男人的氣息壓近,且沒有停步的意思,薑眠不得不向後退去。
他有意相逼,直將薑眠逼近小榻旁。
“薑姑娘,你知道你孤身一人前來,這意味著什麼嗎?無論你有多大勇氣,有多堅定的孝心,當你站在我麵前那一刻,你就注定隻能任由宰割。”
薑眠握了握拳,抬頭仰視他:“你說我比你想象中的勇敢,但你可知,你與我想象中的一樣怯懦。”
“是麼。”樊鷹挑眉。
“從你的副將開始,到你方才的言行舉止,一切都不過是誅心。你們對付我的手段,從不是強者在把控一切,而是弱者在掩飾——你想讓我恐懼,令我臣服。”
樊鷹墨黑的眸盯著薑眠,神色因那大片胎記而更顯得猙獰:“好,不說廢話,也可以。”
他指著一旁小榻,道:“脫了衣服,跪上去。”
“你無恥!”如此穢語,薑眠立時一巴掌扇在樊鷹臉上。
她的力氣對於樊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用舌尖頂一頂被打過的腮幫,露出一個懶洋洋的笑:“薑姑娘,從你選擇接受我的邀請,踏入我軍營帳的那
一刻起,你就沒有彆的路可以走了。你這樣美麗,難道沒有一個與你美貌相配的腦子,你應該知道來到這裡會是什麼下場。”
薑眠道:“你真是色厲膽薄。”
樊鷹的目光陡然陰狠:“你說什麼——”
薑眠笑了一下:“我並不是無路可走,你隻是想利用我對懸殊力量的恐懼而將我唬住。如你所見,我在你麵前沒有任何勝過你的能力,可你仍然隻敢嚇唬我。”
樊鷹冷笑:“嚇唬你,我為什麼要嚇唬你?”
“因為你忌憚我的父親。”
“你的父親此刻昏迷不醒,有什麼值得我忌憚的?”
“是啊,他已經昏迷不醒了,”薑眠直直盯著他,“但你仍不敢發兵,不敢出擊,不敢再與他正麵相對,因為你覺得沒有把握。所以你才用了這樣的招數,欲將我拿捏在掌中,而有了一道對付他的籌碼。”
樊鷹低下頭笑,笑聲漸響:“薑姑娘,你該不會是在與我講笑話吧?”
薑眠不甘示弱,也露出一絲笑來,抬頭四顧,將營帳的這一切都儘收眼底:“樊將軍,恕我直言,泯人之毒應當是你能拿出來最好的毒了,如若你們手中有見血封喉的毒可用,此刻我也不會站在這裡了。你們這一戰,時間倉促,物資也跟不上,沒有辦法,隻能另謀出路給我爹爹下毒——這已經是你們能做到最好的了,但還不夠萬無一失。”
“所以你想在我身上下功夫,讓我怕了你,屈服於你,以此來挾製我爹爹,為你們爭奪更多喘.息的時間。”
樊鷹的目光漸漸變得安靜且鋒利,眯著眼睛盯薑眠。
“你不怕我,很好。我有很多手段,可以讓你怕我。”
“你沒有,你不敢動我,”薑眠也凝視他,“你隻想讓我主動屈從於你,而不敢先對我做什麼,以致激怒我的父親。原本你就給他下了毒,卻又不能一擊致死,你很怕接下來的時間裡會遭到瘋狂的報複,所以你才想急著拿捏我——但如果我在你這裡真出了事,後果是你承受不起的。”
說到這,薑眠微微仰起頭,目光中毫不掩飾驕傲:“畢竟你知道,他是梁朝的不敗戰神,你怕他,泯人之毒最快也要三個月才能發作,這三個月裡他會怎樣,你賭不起。”
樊鷹陰狠地盯著薑眠,眼底翻湧著毫不掩飾的殺欲。
他的氣場在戰場上令敵軍聞風喪膽,哪怕是自家兵看到他將臉沉下來,也會瑟瑟發抖,沒道理這麼一個小姑娘真的能做到“不怕”。
“薑眠,你是薑重山的獨女,是他的掌上明珠,我可以不殺你,但可以用儘殘忍的手段折磨你。彼時,薑重山兵臨城下,看見你在我手中被淩.虐,他真的還能一往無前,毫不在意你的痛苦嗎?”
薑眠毫不猶豫:“他可以。因為他是薑家的將軍,你不懂我爹爹。”
“但你記得,你在我身上加注多少折磨,他必定會千倍萬倍的還給你。”
說著,薑眠目光上下一掃,澄澈純淨的眼眸卻顯出了刮骨一般的力量:
“我知道,你做不到那一步。正如你現在分明可以立刻撕碎我,卻不敢動手一樣,你怕不可挽回,怕我太過剛烈,怕我死了,到時局麵就不是你能控製得住的了。”
樊鷹很陰冷地笑了一聲。
下一刻,他一把掐住薑眠的脖子,看到她呼吸困難卻仍然倔強輕蔑的目光,眉目一沉,狠狠揮臂將她摜向桌邊。
“砰”地一聲,薑眠重重撞在桌角上,狼狽不堪跌倒。
“不敢動手?嗯?到現在你還覺得,我不敢對你動手嗎?”
“你也隻敢如此了。”
薑眠反手拔下頭上的珠釵,抵在自己心口:“你敢讓我死在你的軍營嗎?”
“出來前我留過話,若至後日午時我還沒回去,那我多半是死了。那時他們自會做他們該做的準備。”
樊鷹渾身的殺意,眯眼望著地上的柔弱姑娘,她後肩撞上桌角,已然暈開一塊血跡,她卻沒有任何淚水,甚至手中緊握的珠釵已經刺進衣衫。
薑眠盯著樊鷹:“這筆買賣對你不劃算。現在是我牽製你,不是你威脅我。你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