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摧心化燼(二)(2 / 2)

不過,他也得有個心理準備,宴雲箋問:“高叔,不知我所中之毒若是毒發,是何症狀?”

高梓津給宴雲箋上藥,仔細裹纏紗布,不著痕跡移開對視的目光。

“哦,此毒甚為罕見,我原來也隻在醫書上瞧過,若所記不錯,名為‘無名’,發作時劇痛難忍,如蛆附骨痛不欲生……不過,高叔定不會讓你走到那一步。”

**

晚上高梓津回到房間。

他走得慢,一雙黑眸寂靜暗深,空空盯著前方呆愣半晌。

好半天,他猛然回神,轉身關上房門,掛起門栓將門反鎖。

走到桌旁,桌子上亂七八糟攤著一堆醫書。高梓津飛快地一本本拿起,翻看封麵,回手丟到一邊。

終於有一本,他看了眼封皮便捧在手中快速後翻,直到翻到最後一章,那上邊是他親筆所書潦草隨意的四個字——燕夏劇毒。

高梓津神色凝重,目光流連在“劇毒”二字上,嘴唇顫抖半晌才深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手裡輕輕翻過這一頁,似乎有些不敢看。

終於,他垂眸凝視被他放在第一位的燕夏之毒。

反反複複,足足將記載看了三遍。

實際上,他也無需反複查看這麼多遍,隻不過不肯信。他曾遊曆到燕夏,清楚雖然此毒鮮為人知,卻是燕人心中最引以為傲的劇毒——打從問世那一天起,燕人就沒有配置一份屬於它的解藥。

它對人精神之破壞,實乃令人發指。

好歹毒……

好歹毒啊!

高梓津緩緩抬眼,眸中布滿紅血絲,將他神色襯得十分可怖。他盯著眼前微晃的燭火,忽然一把將書摔了出去。

他一生溫潤隨和,從未有什麼事發過半點脾氣,這一回卻控製不住自己。

“這該如何是好……”

高梓津低聲喃喃:“老天爺……你也真是有眼無珠啊……”

閉著眼睛平複半晌,他步伐沉重上前,彎腰撿起那本書拿在手中,輕輕拍拍上麵的灰塵,拉開椅子坐下。

拾起擱在硯台邊的筆,緊擰著眉頭慢慢做批注。

這一夜漫長,長到燈油熬乾,天色蒙蒙亮,高梓津才從桌案中緩緩直腰。

幾縷發絲自鬢邊垂落,狼狽遮住頹然空洞的雙眼。

***

高梓津對外言說閉關幾日,實則近半月他才出門。

走到薑重山房門外時,正聽見屋裡薑眠的軟聲笑語,高梓津正一正神色,抬手敲門。

“將軍,是我。”

“進來。”

高梓津進去,眉眼含了兩分笑意:“阿眠也在啊。”

“高叔,”薑眠親昵招呼道,“您可出門了,快坐

,這些日子隻悶在屋裡,我還怕您累壞自己身子。剛才我來的時候看見您的徒弟風間,他跟我說昨夜您又熬夜。”

上來就被訓,高梓津摸摸鼻子:“還好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薑眠一麵說,一麵起身給高梓津倒茶:“雪頂冰您不愛喝,我給您倒降綠了,”回頭看高梓津笑容有些恍惚的樣子,“您累壞了吧?是不是為阿箋哥哥操心,回頭讓爹爹好好說說他,免得他不好好照顧自己,還拖累了您。”

高梓津笑道:“看你說的,你心疼自己哥哥就是了,說這麼討巧的話來哄我,難不成你不說我還撒手不管?”

薑眠衝他一笑:“怎麼會呢?高叔最好了。”

“梓津,這些日子你忙,我也怕打擾——阿箋的身子可還能恢複如初?”薑重山看高梓津,也瞧出他臉色不太好,卻不知是愁的還是沒休息好的緣故。

高梓津放下茶盞:“將軍,我正是來說此事。”

“你說。”

“他……他……自然是能治好。”勇氣驟失,他低聲,“我這些日子也不全為阿箋的事,還有一處百攻不下的難題,一鑽研起來,才忘了時日。”

薑重山稍稍放心:“那就好。”

看他手裡攥著袖口一角,反複摩挲,分明欲言又止的樣子,薑重山溫聲道:“還有什麼難事?”

高梓津表麵平靜,內心卻如冰山火海,翻滾不息。

要說的話再度欲衝出口:“確實有個事……想稟報您。”

稟報。他們相識多年與朋友無異。高梓津從不會如此講話。

這般鄭重,薑重山微微正色:“出什麼事了,你慢慢說來。”

高梓津不著痕跡看一眼薑眠,垂眸沉吟一瞬。

一鼓作氣,到嘴邊卻又偃旗息鼓,高梓津含糊不清道:“其實……我就是心疼阿箋,可行軍之事我又不太懂,所以想問問將軍可否讓他歇息一陣子?”

“就為此事?”

“哪這麼簡單,阿箋心性驕傲,讓他休養在家隻怕他心中會不舒坦。況且,也不知您日後安排,隨意請求,怕亂了行軍大計。”

薑重山搖頭:“那倒不會,若確有必要讓阿箋在家休養,我自會勸他的,到底是身體重要。”

“是。”

說到這,薑重山笑了笑:“不過,也真如你所說,他是個坐不住的人。就算能答應也是看在我這義父的麵子上,眼下他越來越顯出幾分少年頑性,保不齊會想出什麼招數來磨我。”

薑眠在一旁聽著,不覺微笑:“爹爹這話說的是,原先您最有手段治阿箋哥哥,現在也落了下風吧?”

薑重山點頭:“可不是,你二哥一肚子壞水,現在還真沒什麼人能治他。”

他玩笑道,“若有一天啊,阿箋要與我為敵,怕我也隻能言老服輸,是爭不過這臭小子的。”

高梓津猛然一怔,不動聲色低下頭去。

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他臉色一片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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