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你本也是想這樣決定吧,這難道不是正中你下懷?”
他們一問一答很快,薑重山捏一捏鼻梁,“商議出結果便是了,這有什麼區彆?”
蕭玉漓目光微頓,音色有些冷下來:“有區彆。你不是因為我不放心才將宴雲箋帶去前線,因為你對他放心。其實在你心中,也更屬意他
做你的左膀右臂,對吧。”
薑重山靜了一會,點頭:“的確如此。?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你就這樣喜歡他?連他那層身份也不在意?他就算仁義,忠誠,但他身體裡流著烏昭和族的血,皇上對烏族是什麼態度你我不是不知道,烏烈這個名字真能保他天長地久、保他從京城全身而退?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有一把火燒到我們家來,最後連你也拖下水。你扶持他安身立命也就罷了,難道真的想把他留在家裡一輩子?你早就一碗水端不平了,你有沒有想過阿崢呢?”
蕭玉漓越說語速越快,到最後脫口而出,“你承認的這麼痛快,如果他是你我的親生兒子,你也能如此偏心麼?”
“住口——”
薑重山一下子站起來。
蕭玉漓微微咬唇。
薑重山一手捏著桌角,沉毅的雙目中布滿陰雲:“玉漓,阿崢是我們的親生兒子,這樣的話,以後再也不要說了。”
蕭玉漓自知失言,抿了下唇,什麼都沒有反駁。
“和你說的這些,沒有關係。我做這個決定,和喜愛哪個兒子多少無關。”
薑重山靜了靜:“阿崢,阿眠,還有阿箋,無論他們在你心中是什麼親疏,在我心中,他們都是一樣的,從來都沒有分彆。”
蕭玉漓垂眸片刻,尖銳的語氣和緩許多,道:“方才說的也隻是一方麵考量。我想著,阿崢這孩子之前傷過筋脈,身體本就不好,接下來是與那楊瀟燁對上,必定是一場苦戰。他從小性子好強,隻怕到時會全然不顧自己的身體,還是留下來比較穩妥。若不是為著他有這些思慮,我都想自己留下來看護阿眠。”
她抬眸看一眼薑重山,舔了舔嘴唇,到底是說了句:“宴雲箋……也確實是將才,合該上戰場去身先士卒。”
薑重山心中暗歎,看一眼蕭玉漓,神色頗為無奈——這所思所想,分明和他心中計較的一模一樣,偏偏一開始不肯說這些,把話講的難聽,似乎就能掩蓋這裡邊的關切。
冷麵冷情的,心到底沒那麼硬。
“夫人言之有理,你我既心有靈犀,方才何必說那些話。”薑重山重又坐下,態度回暖,伸手想去握蕭玉漓擱在桌邊的手。
蕭玉漓嗔他一眼,收回手,嘴上不饒人道:“我有這份思慮,乃是為大局考慮,可你的想法,分明是偏心宴雲箋。我哪裡跟你心有靈犀。”
薑重山一笑,也不計較:“好吧,那算我們殊途同歸。”
他望著房梁,想了一會兒:“阿崢心有誌向,如此安排,確實委屈了他。”
蕭玉漓看著他:“你不該這麼想。這是遲早的事,北境已經安定,至少未來幾十年,北胡沒有卷土重來的能力,東南這邊,你我心裡有數。製服燕夏隻是時間問題,等到戰事結束,舉國太平,再無仗可打,到那時,對阿崢而言也是一樣的。”
“他本就生了一個生逢太平的命,隻不過經曆了戰爭的收尾罷了。朝堂風雲詭譎,多留無益,日後我們的日子,他總要習慣的。他還年
輕,不懂平安已是最大難得。”
她極少說這樣的話?[]?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偶爾說一次,帶著清醒的通透,竟是看的如此長遠。
薑重山微微一笑,這一次伸手去握蕭玉的手,她沒有躲開:“夫人如此明白,還說我們不是心意相通麼?咱們家的後路,我早已開始著手準備。等東南這邊戰事結束,咱們一家五口就去過平平安安的快活日子。”
等第二日薑重山與薑行崢提了此事,他的反應卻讓他有些驚訝。
薑行崢並未不願或是抗拒,聽後隻是沉默了片刻,便說道:“父親安排,孩兒自當從命。”
薑重山微微怔了怔,目光落在薑行崢年輕俊朗的臉龐上,漸漸變得欣慰含笑:“阿崢真是長大了,爹還怕你覺得委屈,會不高興。”
薑行崢笑了:“您這說的是哪兒的話,我委屈什麼。您此番安排確實不錯,阿眠是我的妹妹,她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自然是咱們的軟肋,我必定拚命保護。再說,我的本事比起阿箋,不得不承認差距甚遠,他留在您身邊,您勝算更大,也可早日凱旋。”
他微微歪頭,露出一點輕快的笑意:“爹,您就彆想太多了,此前在戰場上我做事欠考慮,現在心靜,不會衝動的。說起來,上戰場是去出生入死,留在家裡,好歹能保證平安。孰好孰劣,孩兒這麼大的人了,難道還分不清嗎?”
他竟然還開起了玩笑,薑重山心下一安,搖頭笑道:“有你和阿箋這樣優秀的兒子,又有阿眠這般貼心的女兒,上天對你爹我,真是格外厚待啊。”
“是,所以爹爹放心去,”薑行崢笑容溫潤從容,“您要小心,好好照顧自己,早日擊退燕夏,不要擔心家裡。”
****
待到三月薄冰化儘,戰爭一觸即發。一場封雪讓雙方都卯足了勁兒,開戰便是數場激烈廝殺。
一直持續到七月底,大大小小的戰役無數,贏過,輸過,險勝過,也大敗過,最終牢牢占據了雁鳴山以東近百裡陣地。
薑眠第一次收到宴雲箋從戰場上寄回的信,那還是他六月初寫的,到現在才送到她手裡。
她拆開看後,本是要收到書格中放好的,卻不知怎麼想的,念頭一轉,將信塞在枕頭底下。
晚上沐浴後,薑眠披散著頭發,爬到床上裹緊棉被,一手去摸壓在枕頭底下的信,捧在手心又看了一遍。
燭火昏黃,微醺著空氣中淡淡少女馨香,寧靜,恬淡。
薑眠一手托著下巴,目光寸寸過這紙上的字跡。
要說內容還真沒什麼特彆的,無非是一些簡單的戰況,讓她不用擔心,並問了她最近如何,要好好照顧自己,學業不可荒廢雲雲,比爹爹還要囉嗦。
內容沒有欣賞價值,那就隻剩自己本身了。
宴雲箋這一手好字是出了名的漂亮,字骨鋒利,天底下獨一份的。
薑眠歪頭看著,心中大覺字如其人果真不是一句空話,這滿紙的從容風骨,仿佛真的看見這個人就在眼前注視自己一樣。
這念頭一出,竟覺臉頰隱隱發燙。
薑眠放下信?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披衣下床,坐到書桌邊鋪開紙筆。
一手抓著筆杆,筆端抵在臉頰上,將柔軟的小臉戳出一個淺坑。想了沒一會,薑眠帶著笑意下筆。
“阿箋吾兄,見字如麵:收到你的信我好開心,也很想你……”
她的學業仍然停留在識字階段,雖然宴雲箋逐漸也教一些基本的書麵禮儀,但是還沒深入,以至於她實在寫不來像他的信一樣的文采字句,就當嘮家常了。
絮絮叨叨說了不少,薑眠寫道:“大哥最近安排我學習丹青……”她停了一下。
筆尖頓在紙上一會,薑眠自己先撐不住笑了,“給你看看成效。”
忍著想笑的衝動,薑眠蘸飽了墨,在信紙旁邊留的空白處開始作畫。
“畫一個你,雖描摹不出吾兄萬分之一風姿顏容,然小妹已儘力,請吾兄笑納……”
真是太醜了,薑眠想,阿箋哥哥拆信的時候,身邊可千萬不要有人啊。
就是不能親眼看見他的表情,可真是有點可惜。他那麼愛笑的人,看見這個,肯定一下子彎了眉眼。
不行,等他回來,要讓他當著自己的麵拆一遍。
想著這些,薑眠嘴角又有些壓不住上揚的趨勢。
她封好信,走到門外叫了一聲:“淩楓秋?你在麼?”
宴雲箋走時不肯帶上淩楓秋,派他留下保護她,其實她有點不放心想讓淩楓秋跟宴雲箋走的,但是宴雲箋堅持,淩楓秋又不願違逆主命,這就留下了。
淩楓秋出現的極快,幾乎薑眠話音剛落就從哪一個方向落下來,單膝跪地俯身:“姑娘有何吩咐?”
薑眠趕緊伸手扶:“沒什麼大事,你起來說話。”
淩楓秋忙道不敢,遲疑著站起來。薑眠是個很和善的姑娘,待人極好,平時叫他們換崗值夜,念他們辛苦多結銀錢不說,還給他們備下厚實被褥,他打心裡敬重。
她極少主動找過他辦事,這次忽然叫他,他自然鄭重其事。
薑眠對他笑道:“你彆緊張,我沒什麼大事,就是給二公子回一封信,勞煩你幫我送去驛馬司。”
淩楓秋雙手接過:“姑娘,此信若是緊急,卑職現在便加急送去,能比驛馬司快上許多。”
“不用不用,沒有那麼急,”薑眠舉起雙手擺了擺,“他們送的慢一點就慢一點,你要是出現,哥哥看見再誤以為出了什麼大事,戰場上局勢瞬息萬變,心一定得穩,彆影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