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當著他們的麵,對我動刑,他們才會挨不住招了。這樣你心裡暢快,又得所求,一舉兩得。”
宴雲箋薄唇微勾,沒有立刻說話。
片刻,他微微彎腰,毫不在意伸手去抓薑眠的頭發,似乎要將她拎起來。
薑眠驚駭地捂住自己頭發:“我自己站……我自己站……”
她貼著牆壁站起來,纖薄的身體縮在牆角,似乎和地上細弱無力的小草也沒什麼分彆。
那一瞬間,宴雲箋的心是空的,似乎情緒都凝滯一瞬,他沒碰她,任由薑眠自己站起來。
——而後深刻恨意才慢慢流瀉下來,如同靈魂深處迸發一樣,濃烈的令他心臟都隱隱戰栗。
“你講的很好,但我聽著並不歡喜。”
他一眼便看透:“你是心疼自己的父母兄長,不願他們受皮肉之苦,才提出這樣辦法。”
薑眠咬唇望著他:“但這個辦法對你來說,有利而無弊。”
“是啊,可我聽著卻有些矛盾,你既心疼家人,又為何期待他們招供呢?”宴雲箋慢慢在牢中走了一個來回,“招供之後,便隻剩慘烈的死法,砍頭,車裂,腰斬,淩遲。”
他一一細數,猶如鬼魅:“我想不通,這麼做於你,究竟有什麼好處。”
薑眠心臟砰砰跳起來,她並非沒遇到過危機,麵對的也有凶神惡煞的歹人,可這一次是宴雲箋。
宴雲箋是她平生所遇最強的對手。
一定要小心,不能讓他察覺端倪。
薑眠道:“我們一家本就沒有活路,既然如此,不如痛快一些。我了解他們,即便受儘酷刑,莫須有的事情,他們也不會招認。但若嘗此酷刑的人是我,他們熬不住,即便冤屈也會認下來。即便過後難逃一死,可我隻想他們身受之苦,越少越好。”
宴雲箋在她麵前微微覆身,那雙暗金色眼眸陌生的讓她既恐懼,又傷心。
“你能熬得住嗎?”他輕聲說。
“辛獄司有三十七道酷刑,你知道蛇紋鞭麼,一鞭下去就能要你半條命,兩鞭就可以打死你。薑重山見了,這罪名還怎麼
能做的實?”
宴雲箋微微歪頭,沉靜的眼打量她:“要不要換一種方式。不叫你疼,一樣能讓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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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眠心一慌:“阿箋哥哥……”
“你再敢這樣喚我一句,我先割了你的舌頭。”
薑眠噤聲,穩一穩心神道:“我知道你手上有數,不會輕易讓我沒命的。你想怎樣待我,都隨你吧。”
到了這個地步,宴雲箋如何、甚至未來如何已經不重要。
隻要她的父母兄長不受一絲傷害,好好活著也就夠了。
而宴雲箋不說話,漆沉的眼像粘稠深淵,讓人根本看不透此刻他在想什麼。
薑眠貼著牢房冰冷牆壁,寒意一陣一陣從肌膚透進骨髓。知道自己不該想,但還是忍不住:若是她的阿箋哥哥見她這樣,一定會心疼的。
他肯定不會輕饒膽敢欺負她的人,然後把她抱進懷裡,怕她冷了,用自己的披風將她緊緊圍住。
可此刻他已經變成了她的敵人。
恐懼伴著傷心,已經將淚水往回咽,但這種念頭想一想,視線便漸漸模糊,眼淚一顆顆砸落下來。
宴雲箋寒聲道:“把眼淚收回去。這樣隻會更招我厭棄。”
薑眠不想在這個時候激怒宴雲箋,其實他毒發後,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他說什麼便是什麼吧,她用手背擦了眼淚,忍住不哭。
宴雲箋喉結微滾。
昏暗光線下,眼前小姑娘衣衫單薄,眼圈和鼻尖都紅紅的,明明害怕卻極力忍著,這副模樣比方才還要可憐。
薄唇微動,什麼也沒說出來。
不是沒想過放她一馬,畢竟隻是個弱女子罷了,可無論如何都說服不了自己,他本不欲與女人為難,可隻有她,他就是放不下——無論她怎樣做,他總是更恨一分。哭也好,忍住不哭也好。
鑽心的恨,刻骨的恨。
恨到想讓她嘗儘這世間生不如死的每一道酷刑,他現在就可以用鞭子抽爛她的身體。可是他不想動手——似乎對她的恨,不僅僅如此表麵。
宴雲箋一時心亂,再不想看見薑眠,一字不言轉身向外走去。
他步子邁的很大,薑眠想追,他已跨出牢門,獄卒拿了鐵鏈子一圈一圈纏上。
薑眠跑到欄杆前,雙手握住漆黑冰冷的鐵條:“阿……”
“……宴大人,你再想一想好嗎?再想一想我們曾經的過往。你在薑家經曆過的事情,最終怎麼生了恨……”
事到如今,她相信三年後那個為薑家平反,最終在高塔決絕躍下、粉身碎骨那個人就是阿箋哥哥。結合現世心理學科分析體現的結論,她相信一定有什麼契機,在三年後解開他體內的毒。
宴雲箋被薑眠叫住,停下來,聽她說完後轉身。
曾經溫柔疼愛,寵溺到極點的眼神隻剩下冷戾:“話我隻說一次。”
薑眠握著欄杆的手微微發抖。
“你最好祈禱我不想那些。否則,我也
不清楚你即將麵對的會是什麼。”
他走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他頭也不回的背影。
薑眠沒有哭,隻是呆呆的。
那天月下,他對她說不用怕,他抵擋得住,不叫人欺負他們家。
那雙充滿保護力量的手。
終究還是毀滅了這些。
***
薑重山一案證據不足,又過兩日,才終於迎來轉機。
始終沒有搜到薑重山與兩國往來密切、共謀後事的書信,這一日終於在他書房暗室中找到了。
一時之間民怨沸騰,人們都不敢相信,一直以來萬般敬仰的戰神將軍背地裡竟如此不堪。
而在無數怒罵與惡言中,最歡悅的,當屬皇帝。
“好好好,好啊,有了這份證據,薑重山通敵之罪算是鐵證如山,再無半分可辯駁的餘地。”
皇帝笑得開懷,親自走下龍椅攙扶公孫忠肅:“愛卿辛苦,拿到這份鐵證,你居功甚偉。”
“微臣不敢。為陛下分憂是微臣分內之事。”
“哈哈哈……好啊,朕這就擬旨,薑重山一家死罪論處。雖說他護過北境與東南,可畢竟目的不純,這功過不能相抵。”想了片刻,皇帝道,“也罷,這點苦功,便算看在薑氏一族凋零人丁,隻開罪薑重山及親眷,不再株連任何人。”
公孫忠肅垂首道:“陛下宅心仁厚實,乃梁朝之幸。”
“現在隻差薑重山的一道畫押了,怎麼?他還是沒有招嗎?”
這句話,是看向宴雲箋的。
“並未。”
“怎麼回事?顧越一向是個利落的人,在他的辛獄司,朕還未曾聽聞有超過五日還不認罪的。”
宴雲箋道:“辛獄司是顧大人掌勢,微臣無權過問。隻是顧大人念舊,不肯動刑,此事推不下去。”
皇帝皺眉:“顧越一向明事理的,如今是為了些不堪的東西,竟是瘋魔了。念舊也罷,此事涉及薑重山一家,他理當避嫌。辛獄司暫由你接手,三日之內,朕要看見薑重山的畫押書擺在朕的案前,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