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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梓津與張道堂合力救治近三個時辰。
雖然薑眠還有一脈息,但那猶如空穀落雪,細微的懸於一絲,隨時都有可能隕命。
金針封穴是堅持不了多長時間的,時間緊迫,高梓津用儘了辦法,卻隻見薑眠的脈越來越弱。
薑重山臉色慘白站在角落,身旁蕭玉漓捂著嘴,數不儘的淚水從她指縫間流下,她強忍著哭聲,煎熬等待。
他們二人對麵,宴雲箋長身玉立,卻十分平靜。
臉頰上的血淚痕跡已經擦拭乾淨,隻有雙眼還泛著血紅,暗金瞳孔在血色襯托下昳麗異常。
他雙眼中沒有任何情緒,不似薑重山的頹廢破敗,或是蕭玉漓的心碎斷腸。
可張道堂望了一眼,最擔心的卻是他。
——將軍夫婦傷心欲絕,總歸還有人的情緒。可公子平靜淡漠,瞧著總覺是於無聲處的慘烈,不知若是姑娘有三長兩短,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趁著過去拿藥,他走到宴雲箋身前低聲道:“公子,你彆擔心,姑娘還有氣,師父和我都會拚儘全力的。”
宴雲箋道:“我不擔心。”
張道堂怔怔望著他。
“你去吧,”他微微一笑,分明是平常普通的笑容,卻回轉出淒絕妖冶,“我並未傷心,不必擔憂我。”
他不傷心?隻怕他是傷心糊塗了吧?張道堂結舌:“公子……”
“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們怎樣都會在一起。無論阿眠在哪,我都會陪著她的。生也在一處,死也在一處。”宴雲箋平靜微笑,說完,還按一按張道堂肩膀,“你去罷。”
張道堂心下震撼,無話可說——是啊,通透了這一點,可不是不用傷心了麼?反正姑娘活著他也活著,姑娘救不回了,他就一道殉了。那確實沒什麼可擔憂的了。
張道堂原本想勸宴雲箋看開,反倒把自己勸進去了:公子的命數被他掛在姑娘的生死簿上,這可倒好,若是失手可是兩條人命啊。
他額上冒汗,更覺棘手。
那邊,高梓津收回搭脈的手,長歎了一聲。
醫者每一個細微反應都令人揪心,蕭玉漓顫聲:“梓津……怎麼了?是不是不好……”
高梓津道:“不是。”
“我看……還有最後一個法子可行,就是……”他回頭,目光落在宴雲箋身上,猶豫了下,一狠心,“阿箋和阿眠共染欲血之疾,眼下,從他身上來想想辦法,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張道堂抿唇道:“師父有所不知,他二人其實……並非是欲血之疾,乃是大昭的血蠱,而和欲血之疾神似。唉,此事說來話長,又複雜的很,但……但公子是沒有惡意的。”
高梓津顧不得宴雲箋有沒有惡意:“血蠱……血蠱……”
宴雲箋看他神色,眼眸微動,一點一點有了微弱亮光:“高叔——”
“怪不得!怪不得!阿眠本就體質孱弱,就算不是致命
傷,也會因流血過多而死⒅_[]⒅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怎會受了如此重傷還有一線氣息,原來是烏族的血蠱在起作用。阿箋,阿眠體內的是子蠱還是母蠱?”
宴雲箋立刻道:“是母蠱。”
“這就是了,你的子蠱尚強健,生生不息,必定要保母蠱安穩。母蠱須宿主,這樣才間接救了阿眠一命……”
他倏地抬頭,目光炯炯:“那就更好了,若是血蠱的原因,我又多幾l分把握。”
宴雲箋薄唇微顫,這一線希望又將他從看透世事拖回煎熬煉獄,重新生出磅礴的希望:“阿眠能救的活麼?高叔我可以做什麼?”
高梓津道:“想救阿眠,你隻怕要遭大罪。”
宴雲箋眼眶一酸:“……求之不得。”
薑重山和蕭玉漓對視一眼:高梓津是個硬漢,他更了解宴雲箋一身錚錚鐵骨,但還是說出這種話來。此辦法必定萬千艱難。薑重山顫聲問:“究竟要怎麼做?”
高梓津道:“要利用血蠱的存活條件,子蠱生則母蠱不滅。阿眠一口氣都靠體內的母蠱撐著,而母蠱需要子蠱供給養分。而今之計,唯有儘最大可能調動子蠱的活性,使母蠱起複,得以延續阿眠這口氣生生不息,便可以拖住時間讓我處理這道致命傷。”
“隻是,子蠱在阿箋體內,若要調動其活性必會刺激它,它受了刺激,定瘋狂反噬嗜咬。縱使我能保證筋骨毀壞亦能修複,可此過程,必會反反複複。的確非常人能忍受的劇痛。”
高梓津說的時候,宴雲箋的目光一直落在薑眠臉上。
她柔軟乖巧地閉著眼睛,就像睡著了一樣。他愛的離不開眼睛,每一刻都比上一刻更深愛一分。
宴雲箋眼底淺淺的光漸盛,對著高梓津斂衣下拜:“高叔恩德,雲箋沒齒難忘。請您即刻施救。”
*
人命關天拖不得,須立刻動手。
高梓津穩定心神,對薑重山夫婦道:“將軍,夫人,你們先去外間等候吧。”
他們兩人都不願走。
高梓津勸:“您二位留在這裡,幫不上什麼忙。催動蠱的活性是件很殘忍的事情,痛不欲生起來,會不好看。您二位回避會更好些。”
張道堂聽著,嘴唇微動:“留下也未嘗不可……”
宴雲箋低聲打斷他的話頭:“義父,薑夫人,請二位放心,我必定遵從高叔的一切安排,不論任何代價救護阿眠。”
薑重山道:“我不是不放心這個。我……”
他說不下去。
高梓津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還能說什麼?說你要保重?要好好照顧自己?
不可能的。沒有意義。
但是“阿眠就交給你了”此類的話,他也說不出口。
當日因為血蠱他幾l乎將宴雲箋打死,如今,他的掌上明珠卻因為血蠱才得以存活。
恩恩怨怨,真是一筆糊塗賬。
蕭玉漓懂薑重山,開口道:“阿箋……”她第一次叫阿箋,雖不熟練,但是真心
的,“你受苦了。謝謝你。”
宴雲箋也懂薑重山:“薑夫人不必言謝。義父,能救阿眠是我的福氣。”
這個機會,落在他宴雲箋頭上。他才是想感激涕零的那個人。
薑重山深深看宴雲箋一眼,點點頭,終究沉默地帶蕭玉漓退出房門。
他們一走,張道堂忍了半天才有機會說:“公子方才為何攔著我?若將軍想留下,那便留麼,也能看看你為了姑娘是如何拚命的。”
宴雲箋道:“我不想讓他們看這些,才發聲規勸。”
“可是這樣不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