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袖袍微展,蒼白的雙手擒著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光弧,與此同時,背後的月光暴漲,源源不斷的月陰彙聚到他的身體,不消片刻,他一頭烏黑的青絲居然變成了銀發。
嫦娥渾身都是白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漆黑的瞳仁裡一片沉寂。
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實力的變幻。
連猴哥都忍不住弓起身子,一副防備的姿態。
夜空亮過一道閃電。
一瞬間!眾人纏鬥在一起,快的隻看見殘影!
嫦娥手中的劍像遊龍走鳳,鋒利的銀光,隻是用眼睛追逐就有割傷之感。
他的劍法千變萬幻,又是本源靈力滋養,仿佛一個沒感情的戰鬥機器,就算他們聯手一時也分不出勝負。
寒光一閃,月老最先敗下陣來,捂著胸口從空中跌落,太白金星雖然急切卻抽不開身體,眼看著他要摔在地上時,朱珠雙手一挽,運出掌風,將他輕輕托起,放在一旁。
溫柔的銀色垂落在地上,月老咳了咳,雙眼入神的望著她,道:“謝謝。”
朱珠點點頭。
她抬眼看向打作一團的幾人,嫦娥雖然厲害,但也不是沒有破綻,哪吒和猴哥的組合,攻擊性太強,幾百回合內,優劣就將顯現。
果不其然,沒多久,白色人影被一掌拍了出來,月光下如同抖落的一片霜雪。
長劍在地上劃出一道長痕,他緊緊握住劍穩住自己的身體,銀發飛舞下,緩緩的站起身子。
再繼續下去也沒什麼意義,嫦娥最後結局很有可能是關押在刑罰地。
隻是……他卻是個寧折不彎的人。
嫦娥收勢,一雙黑眸看向天蓬,如死水一般的眼中終於蕩起幾圈波瀾。
他唇色接近於無,吐出一句話,“……我們之間是否再無可能。”
望著嫦娥清冷的眼睛,朱珠沉默以對。
就算她現在已經能體會到一些感情,但是也無法回應。
“我懂了……”
他飛快的垂眸,掩飾眼中的落寞。
手中的長劍撐著他站了起來,他仰頭呼出一口熱氣,仿佛釋放出內心最後一點體溫。
“其實我早已料到這一步,隻是出了點變數,讓我對世間留念起來。”嫦娥微寒的聲音在無邊夜色下愈發冰冷,“我不喜歡月亮,我不喜歡這宇宙萬物,我所愛的都會失去,我所在意的都會遠離,我想要得到的最終都會不屬於我……”
幾縷銀發從肩頭滑落,長睫闔動,扇起一個脆弱的弧度。
這弧度像是瀕臨死亡的鶴,高高揚起脖頸,在空中勾勒出的線條。單薄的如紙片一般。
如雪山潑墨的雙眼望向自己的雙手,一切都會像沙子從指縫流走。
周圍安靜極了。
月光溫柔的灑在他的身上,這世間,怕是隻是月光願與他為伴。
時間像是被定格,他的身體逐漸變成透明,一團團黑色的霧氣從每一寸肌膚溢了出去,誰也不能阻止,這些霧氣直直的飛向九天之上,穿過一道道雲層,就算是再冷淡的神仙也不能抵擋內心欲.望的滋長。
究竟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呢?
當掌握凡人命運的神也同人一樣有了七情六欲,天庭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嫦娥沒有輸。
當黑色霧氣散儘,他身體飛出點點熒光,那些光芒純潔而乾淨,彙成一條銀帶,輕輕的蹭了蹭朱珠的臉頰與嘴唇後,飛向他的家——月宮。
最後,落地生根,長成了一棵月桂樹。
還在天庭時,他並不待見她,奇怪的是,明明表麵嫌棄,心裡卻並不算討厭,未曾注意到自己側耳傾聽的柔和姿態。
天蓬好奇看向他,為什麼月宮沒有月桂樹?
……現在有了。
這棵月桂樹會夜夜盛放在月光下,如同好幾萬年前,一個容顏極盛、又渾身冰冷的男人,穿著白衣,站立在無邊孤獨與冷寂中。
從此,碧海青天夜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