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2 / 2)

丹陽縣主 聞檀 13915 字 10個月前

兩人俱是一驚,立刻回頭看。卻見是大批的侍衛將湖邊圍住。而定國公、老夫人等人正站在一個青年身邊,似乎也是到亭子裡來躲雨的。

那青年正看著她們,竟然是朱詢!

薛元珍沒想太子殿下竟聽到了她們說話,一時愣住,直到定國公輕咳了一聲,她才連忙同薛元瑾一起跪下來。

而元瑾其實在看到朱詢的瞬間,心裡一沉。

朱詢怎麼會突然出現。而且還聽到了方才她和元珍說話!

他為什麼會接她的話?

如果說裴子清對她的言行隻是熟悉,那朱詢對她的一切就是了如指掌了。大至言行思維,小至習慣愛好,他無不知道得清清楚楚。她是喜歡菊,之前是因她不聞花香,而菊卻無香,並且慈寧宮因此種了許多菊,甚至朱詢還親自,搜羅過許多珍貴罕見的品種送她。他怎麼會不清楚呢?

他突然插話,恐怕就是聽到了這首詩的緣故,否則堂堂太子殿下,何以突然和兩個小姑娘搭話!

元瑾也知道,之前裴子清對她異常感興趣,還不是覺得她似曾相識的緣故。一個人的容貌能改變,但言行舉止豈是能輕易改變的。隻要是熟悉她的人,多和她接觸,就算不知道她是誰,也會有極其強烈的熟悉感。

但她決不能讓朱詢察覺到什麼!

電光火石之間,元瑾就下定了決心。

她立刻開口道:“殿下恕罪,我等二人隻是在此避雨,不想饒了殿下的清淨!”她的語氣有些怯弱,似乎神情也有些慌張。

元瑾的異常,讓老夫人輕輕皺眉。

元瑾一向麵對誰都是端重大氣,怎的突然就表現得如此慌張,難道是一時看到太子殿下,太過懼怕了?

而朱詢被眾人簇擁,目光在兩人身上一掃,元瑾如今容貌越發出眾惹眼,宛如一支雪蓮張開了花苞,一下子便奪去了旁人的注意力。但他出言卻不是因她容貌的緣故,而是聽到這詩便想起了姑姑。

但此女語帶慌張,神情怯弱,又有哪點像姑姑沉穩機敏的樣子?

朱詢皺了皺眉,便不再感興趣,隻是淡淡道:“起來吧,本宮亦是到此處避雨,未曾怪你。”

元瑾才千恩萬謝地站了起來。

而朱詢已經失去了垂問的興趣,獨立於天地浩然之間,凝望著雨霧重重,神情凝肅,身側侍衛林立,不知在想什麼。

薛元瑾漠然地站在一旁,不再出聲。

這卻是她的故意為之,她實在是太過了解朱詢了。

既表現得絲毫不像自己,他自然不會再留意了。他不留意,自己才能好好隱藏著,慢慢壯大。

***

夜色泛起,定國公府的賓客散儘,太子殿下也已經起轎回宮了。

除了聞玉早回了前院歇息,定國公府眾人都在正堂坐著。

薛讓神色有些憂慮。老夫人也是一改方才的笑語晏晏,似乎在思索什麼。

元瑾一看便覺得不好,開宴席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兩人突然這般神色,難道是因為朱詢的緣故?無事不登三寶殿,他這次來定國公府,肯定不是參加宴席這般簡單!

“祖母,究竟發生何事了?”元瑾問道。

老夫人勉強地笑了笑,心想這樣的事,讓兩個女孩家知道做什麼,便道:“也沒什麼事。”

但旁邊薛讓卻看了眼元瑾,想到了她和靖王殿下的關係。

“其實是你弟弟的事。”他道。

老夫人有些驚訝,薛讓一向不喜歡女子插手官場之事,怎的突然會告訴元瑾這個?

“你弟弟被選入金吾衛做總旗。”薛讓歎了口氣,繼續道:“我原以為不過是個虛差,方才太子殿下來親自告知,才知道聞玉是真的要進入金吾衛,立刻就要上任了。”

薛元珍聽了卻有些不解:“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

薛讓搖頭:“並非如此,聞玉才將將過了十四歲,年歲太小了。這時候就進入金吾衛任職,對他毫無益處,恐怕還會招致旁人的不滿和暗中的排擠。再者金吾衛是紫禁城防衛力量,聞玉毫不熟悉金吾衛和紫禁城,若是出了什麼差池,難免會被皇帝責罰,累及他自身!更何況……”薛讓說到這裡頓了頓,還是繼續道,“日後若是政局有變,聞玉便成了太子手上的一枚棋子,恐怕是對我們定國公府不利!”

元瑾聽到這裡,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靖王回京,插手了世子一事,朱詢便直接給了聞玉封位。但他也沒這麼輕易認下,給聞玉這個職位,實則是將聞玉置於火坑。他對定國公府的態度其實很微妙,並不全是打壓之意,反而有引誘定國公府投誠之意。倘若定國公府投誠於他,薛聞玉在金吾衛中自然能步步擢升。但是定國公若不投誠,那便很難說了。

他這步棋走得著實妙!

“那該如何是好?”

薛元珍也聽懂了薛讓的意思,有些齒寒。

今時不同往日,她現在跟薛元瑾是在同一條船上,自然也關心薛聞玉之事了。

薛讓就歎說:“事已至此,抗旨不遵是不行了。也隻能現在開始培養聞玉,倘若他當真能鍛煉出來,也是好事一樁。我打算再給他找兩個老師,教導他軍事和防禦。”

如今也的確沒有彆的辦法了。

元瑾聽了薛讓的話後想了許久,才說:“聞玉雖然如今有徐先生,不過徐先生多攻書籍學識,的確應該再找個人教導他。”

元瑾幾乎立刻就想到了陳慎。她見識過陳慎身手,亦知道他行軍布陣有多厲害。倘若能請他來做聞玉的老師,日後聞玉成了定國公,他必是聞玉最為重用之人,也不算是辱沒了他的才華。

因此她建議道:“國公爺,您的幕僚陳慎陳先生,我之前倒是見識過他的才華,若能讓他教導弟弟,應該也不錯。”

定國公聽到這裡時在喝茶,原還沒反應過來元瑾說的是誰。隨後反應過來,突然嗆了一口水,咳了好半天。

陳慎……不就是靖王殿下嗎?

她居然想請殿下來教導聞玉!

看來仍然不知道靖王殿下的身份,當真是不知者無畏!

老夫人對定國公手底下有什麼幕僚並不清楚的。聽元瑾這麼一說,也是同意:“元瑾這說法倒也不錯。你不日就要去京衛上任了,也無法兼顧聞玉的事。若當真有這麼個人,教導聞玉行軍布陣之類的,那是極好的。”

“但這人不可。”定國公說,“他向來……閒雲野鶴慣了,恐怕不喜被人束縛。”

元瑾眉頭微凝,這大好前程的事,有什麼好閒雲野鶴的。

她道:“國公爺不妨勸勸他?”

薛讓隻能道:“……我恐怕勸不動他。”

彆說勸不動,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去勸啊!

元瑾再想了想,國公爺卻不願意去勸,可能是有什麼顧慮在裡麵。她也不再多說,卻打算改日親自去找陳慎,問他願不願意吧。若不願意就罷了,但總要問問才知道。

老夫人看了看薛讓,卻沒有深究這件聽起來有些蹊蹺的事,不知道她錯過了一個得知真相的機會,而為日後埋下了隱患。

說過話後,薛讓才讓她們各自散去歇息。

得知了金吾衛這事之後,元瑾卻是思慮重重,放心不下,一時半會兒不想休息,她準備去找聞玉,同他商議商議。

此時薛聞玉沒有睡,而是站在隔扇前,凝望著外麵的雨。

庭院深深,寂寥無人,唯有屋簷下的燈籠長明,綿長的黑夜,宛如這雨一般沒有儘頭。

徐先生站在他身後,看了許久,欲言又止地道:“世子之位既然已經下來,您應該感到高興才是,何故這樣不樂。難道您是擔心被選入金吾衛一事?”

薛聞玉突然回過頭,凜冽的目光直直地看了過來,他淡淡道:“有什麼好高興的。”他轉過頭去,繼續說,“自到了京城以後,姐姐對我便不如從前關心。如今世子一事解決……勢必會更忽視我了。”

他這個時候的神情是冰涼的。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

徐先生聽到這裡,心中有些膽寒,但他不敢表現出來。

他同薛聞玉朝夕相處,其實,他應該才是最了解薛聞玉的人。

世子爺之前在太原的時候,雖是絕頂聰明之人,但其實心智是有問題的。性格十分的偏執,大概是因自小沒有人關懷的緣故。如今眼看著是正常了,能同旁人談笑,甚至還認識了幾個世家公子做朋友,其實隻有他才知道,世子爺的心智仍然是不正常的,隻是他這種偏執的情緒,如今都隻在一個人身上,那就是二小姐。

他是愛二小姐的,這不是簡單的親情或是彆的什麼,而是那種,眼裡隻有這一個人,彆人都不存在的情緒。

對於世子爺來說,這一個領著你走出黑暗,指引你蹣跚前行的人。若沒有二小姐,恐怕也沒有如今的薛聞玉。

這究竟應該是一種怎麼樣的感情,徐先生並不知道。但他知道,原世子爺還算是正常的,自從到了京城,二小姐與旁人更親密了,跟世子爺的關係沒這麼緊密了。世子爺便一天天地變得焦躁起來。

他甚至覺得,眼下都還是好的,至少二小姐的大部分心神,還是放在世子爺身上的。他真是不敢想象,倘若哪天二小姐……對彆的事情重視超過了世子爺,世子爺會怎麼樣。

其實世子爺內心的確藏著一個偏激、極端的人格。

“那世子爺……是否,要將那件事告訴二小姐?”他試探著問。

“不可!”聞玉聽到這裡便皺眉,立刻就反對,語氣冰冷,“姐姐待我這般好,皆因我是她弟弟的緣故,倘若她知道了真相,知道我不是她的親弟弟,勢必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待我……”

徐先生低聲道:“二小姐深明大義,聰慧機敏,不是這般的人……”

“不行。”薛聞玉停頓了一下,仍然說,“你不能告訴她!”

他無法冒這個險。

自從到了京城之後,發現姐姐時常心不在焉,似乎有彆的更重要的東西,薛聞玉就知道自己的心態慢慢變了。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忍受姐姐將注意放在彆的東西上,之前姐姐一直關注他,他尚沒有感覺,現在姐姐稍微疏離了一些,他卻突然體會到了一種焦躁。

但他還安慰自己,他是元瑾的弟弟,旁人總不會有他親密。但他也不能忍受再有任何可能性,讓元瑾會想遠離她。

所以當他知道那件事的時候,他就壓根沒想過告訴薛元瑾。

而卻是這時,外頭響起了請安聲,是伺候他的大丫頭,似乎正在和什麼人說話。

“二小姐安好,您來了怎麼不進去呢,可要奴婢去通傳世子爺一聲?”

薛聞玉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背脊一僵。

是薛元瑾在外麵!

她是什麼時候來的!

又……在外麵聽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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