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元瑾的住處就安排在朱槙旁邊的湛堂, 早已布置妥當。
朱槙抱著元瑾下馬車後徑直走回這裡, 吩咐她的丫頭們:“立刻燒熱水!”方才在皇宮裡隻是將將地換了濕透的衣裳,但那水池畢竟不乾淨, 若她一個不好又病了該怎麼辦。所以還是先給她沐浴再說。
紫蘇她們才知道王妃竟然在宮中落水了,立刻急匆匆地準備衣物。等她們開始給元瑾沐浴了, 朱槙才退了出去。
片刻之後, 元瑾躺在熱水中,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紫蘇關切地問她:“娘娘總算醒了。可還覺得身子乏累?”
元瑾輕輕地道:“……還有些使不上力。”
紫蘇便讓她好生躺著,她出去拿玫瑰香露來給元瑾用。等紫蘇走出去了,紫桐才在她耳邊輕聲問道:“小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您怎麼會在宮裡落水了?”
因是跟著朱槙一起去向太後請安,元瑾便沒有帶丫頭同去。這倒也是個巧合, 倘若她身邊有人跟著, 徐貴妃那太監便不敢下手,雖說當時有些冒險,但是能把徐貴妃拉下馬,元瑾覺得也算值得。
“說來話長。”她的聲音仍然帶著一絲沙啞道, “眼下不是提的時候。”
紫桐應了,又輕聲說:“但是小姐您可要千萬注意自己的安危。來之前世子爺就千萬叮囑過了, 什麼都不如您的安危重要。”元瑾頷首,這時候紫蘇已經拿著香露進來, 兩人就不再說話。紫桐站在她身後, 用梳子沾滴了玫瑰香露的水, 一下下地給她梳著長發。
洗完後,元瑾換上了一件月白色繡蘭草的長褙子,被丫頭們扶著站起來,隻是仍然頭暈腦脹,腳步虛浮地走不動路。紫桐和紫蘇二人正不知道要怎麼辦,紫蘇道:“不如我再叫個丫頭進來,我們一並將娘娘抱出去吧。”
紫桐目光微閃,其實她一人就能抱得起元瑾,隻是她不能在靖王府裡顯示自己是練過的,便同意了紫蘇的說法。紫蘇便對外麵喊叫了一聲:“寶結,快進來搭把手。”寶結一直在淨房門口守著。
這時候淨房的門打開了,從外麵走進來一個人。元瑾本以為是寶結,結果定睛一看,來人身形高大,對隨之進來的丫頭們招了招手,示意她們退下去,竟然是朱槙!
紫蘇紫桐紛紛屈身喊了殿下。
元瑾有些詫異,她以為靖王已經回去歇息了,畢竟天色不晚了。她問道:“殿下,您還沒回去睡?”
朱槙道:“嗯,還沒來得及。”
屋內水氣彌漫,他走到她麵前來。元瑾一時不知道他要做什麼。誰知他又低下身,手攬過她的腰將她抱起來。
元瑾突然被人抱起,驚呼一聲攬住他的脖頸。
屋中地龍燒得熱,她隻穿了層薄褙子。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她剛洗了澡,渾身都在發熱,竟能感覺到他身上涼幽幽的有些舒服。
“不過是你走不動,抱你過去罷了,彆動。”朱槙低聲說了一句,隨後抱著她進了裡屋。
原來是想著她難以行走,所以才一直等她沐浴完的。
紫蘇見靖王殿下抱著元瑾大步進了裡屋,立刻緊隨其上,吩咐丫頭們勾起千工床的幔帳,掀開被褥,讓靖王殿下將元瑾放在床上。
元瑾剛被放下後就打了個噴嚏,覺得這樣躺著和他說話怪怪的,想要坐起來。卻被朱槙一把按住,說她:“怎麼生病了還不老實。”
小姑娘正看著他,好像在問他還有什麼事一樣。
剛洗過澡的水蜜桃白裡透紅,眼睛黒瑩瑩的,她看著你的時候,似乎便是真的眼睛裡隻有你。
朱槙卻看著她笑了笑,問她:“方才落水的時候,怕不怕?”
元瑾搖了搖頭。
朱槙卻心道,還說不怕呢,把她救起來的時候,緊緊抓著他的衣裳不放,非要用剪刀剪了才行。
怎麼會不怕呢,她差點連命都沒有了。
朱槙沉默地了一會兒。她遭至如此無妄之災,還不是因為他麼。若不是這個靖王妃的身份,誰會想要害她呢。方才看到她躺在床上,羸弱得毫無生機的樣子,竟讓他的心都揪作一團,平日隻看見她耀武揚威,跟他頂嘴,哪裡有過像今天這樣虛弱的時候。
所有傷害過她的人,他都不會放過。反正徐家,他也想要除去很久了。
朱槙站起來,反而什麼都沒說,笑了笑:“那你好生睡吧,剩下的事不用擔心,我會處理的。”
說完之後,朱槙才離開了元瑾這裡。
元瑾心裡琢磨著他那句話的意思。剩下的事……剩下的什麼事?
元瑾看著他消失的方向。
洗澡的那股暖和過去了之後,她覺得自己似乎有些不舒服,嗓子痛的難受,渾身都很酸痛,就是燒著地龍蓋著棉被,也覺得很冷。不過元瑾也沒有過多在意,以為還是溺水後的症狀,睡一會兒便能好了。
她漸漸地閉上了眼睛。
*
朱槙卻是剛入睡不久,就被李淩吵醒了。
“殿下,殿下,您快起來!出事了!”門外有人在喊他,邊喊邊叩門。
朱槙是個常年行軍作戰的人,習慣睡得淺。他聽到敲門聲後立刻爬了起來,披了件外衣開門,見是李淩站在門外。
“怎麼了?如此火急火燎。”
李淩才道:“方才王妃娘娘的丫頭來傳話,說娘娘發燒了,且燒得很嚴重,竟叫也叫不醒。您趕緊去看看吧!”
朱槙聽著皺了皺眉,隨著李淩說話,他一邊係著長袍的腰帶,一邊朝著湛堂走去。
“可叫了郎中?”
“屬下已經派人去請了!”李淩道,“叫的是近旁的劉大夫。”
“拿我的腰牌,去四房胡同請宋掌院。”朱槙道,“他今日不當職。”
宋掌院,便是太醫院眾太醫之首。
李淩立刻應喏去了。
朱槙走到湛堂門口,隻見丫頭們來往腳步匆匆。見到他來,丫頭們紛紛站到了兩側,給他屈身行禮。他派給元瑾的掌事嬤嬤陳嬤嬤走了上來:“殿下。”
朱槙擺手示意免禮:“邊走邊說。”
他走入了內間,看到元瑾正躺在床上,小臉通紅,似乎很痛苦的樣子,囈語不斷。領口解開,也沒有蓋被褥,紫蘇正拿著熱帕替她擦手,希望她的熱度能下去得快一點。
“奴婢醜正起身時,聽到王妃娘娘囈語。本以為娘娘是渴了,便想著進來給娘娘倒些水,誰知王妃娘娘是病了,一摸她的額頭才知道,原來竟燒得這樣厲害!”陳嬤嬤說。
朱槙在她的床沿坐下來,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額頭,果然是十分滾燙。
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臉頰:“元瑾,你可還清醒?”
許是他的手涼幽幽的,她覺得很舒服。竟一把捉住了他的手,朝自己臉便蹭。
“殿下,李淩大人傳話,說宋掌院已經到了!”紫桐進來傳話。因是元瑾住處,所以李淩就不便進來。
朱槙卻看著拿他當冰塊蹭的元瑾,他想收回手,但是她又不放。他能斷衣,卻又不能斷手。因此隻能歎口氣任她抓著,道:“叫宋掌院快些進來!”
丫頭們將元瑾的衣裳係好,不露一絲在外麵。
元瑾卻是一整晚都意識不清。周圍發生了什麼她並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很難受,渾身都不舒服。而且非常熱。她想抓自己的衣裳,卻被人按住手:“元瑾,你稍安勿躁。你在發燒。”
聲音很是熟悉,但是她這時候並不清醒。
元瑾緩緩睜開眼,隻看著一張男子的臉,她認了半天,才認出那眉眼是眼熟的。就緩緩說:“……陳慎?”
陳慎……朱槙嘴角微動。
她是不是腦子燒糊塗了?
好不容易等宋掌院給她看了病,又給她喂了藥,發了些汗總算是醒過來了,他才鬆了口氣。結果醒了竟然還有問題。
朱槙挑了挑眉:“你說我是誰?”
元瑾又緩又慢地說:“你不是陳慎麼。”她的語調很平,給人一種,孩子在認真重複的感覺。
“靖王殿下,王妃娘娘怕是燒得有些糊塗了。”陳嬤嬤在旁說,“等燒退了應該就好了。”
但元瑾卻有些茫然地問:“靖王在哪裡?”
“你問他乾什麼,找他有事?”朱槙說。
元瑾搖了搖頭,她認真地說:“才不找他,不能讓他知道我在這裡。”
朱槙聽著有些意思,就笑了笑問她:“為什麼不能讓他知道你在這裡?”
元瑾抿了抿嘴,她還燒得暈乎乎的難受,就說:“難受,不想說話了。”說完她擰著身子朝裡去了。
紫桐在旁看了一會兒,走了上來道:“眼下娘娘總算是醒了,殿下不如回去歇息吧。這裡有奴婢們看著就好了。”
她身邊這些丫頭都是極為得力的,朱槙倒也放心。而且他明日的確還有事,就站了起來道:“那你們好生照顧她,有問題便來找我。”朱槙說完,正準備要走,卻發現自己的衣角還被她捏著。
“元瑾?”他輕輕喊她。
她卻背著他,不回答,但是怎麼也不放手。
朱槙輕歎,坐下來問她:“元瑾,你可是不想我走?”
她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拽著他衣角的手可是一點都沒有鬆開。
罷了,她現在燒糊塗了,還是他陪她一晚吧。朱槙見她始終不肯放,就對陳嬤嬤說:“我今日先在這兒陪她,你們去外麵守著吧。”
紫桐嘴唇微動,卻不能再說什麼話了。
一群人魚貫而出。元瑾卻也沒有轉過身來,朱槙隻能陪她耗著,將鞋襪脫了上床,半倚著床頭,叫丫頭給他尋了一本書來看。過了好久,身邊才細細索索地動了,元瑾轉過身來,仰頭看了他一會兒。高大的身影,擋住了許多的燭光,堅毅的下巴,英俊的眉眼,平靜而端和。
“你為何會和我呆在一起?”她突然問。
朱槙翻過一頁書,說:“你嫁給我了,昨天的事。”
“哦。”她接受很快,“我喜歡你,可以嫁給你。”
朱槙嘴角一勾,放下書看她:“你喜歡我?”
她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歪著頭想了想,說:“對了,你沒有功名,是怎麼娶到我的?”
朱槙又想起,被她嫌棄沒有功名無法提親的時候。他一個堂堂藩王,可能還是天底下最尊貴的藩王,竟要被質疑兩次身份不夠。他說:“……你猜。”
元瑾卻沒有注意到他的話,而是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說:“我好渴,可以喝水嗎?”
她其實還在高燒中,因此而口渴。
朱槙看向她,她也看向他,一副‘你怎麼還不下去給我倒水’的表情。朱槙歎了口氣,下去給她倒水。
她接過他遞來的茶杯,小小口地啜著茶水。一杯茶很快就見底了,她把茶杯還給他:“謝謝,我還要。”
三杯過後她還要,朱槙卻拒絕了繼續給她提供水:“你不能再喝了。”
她皺了皺眉,覺得渾身好熱,她抓著他的手:“可是我好難受,想喝水。”
朱槙強硬拒絕,她根本就不渴了,隻是想病態地想喝水,而且他也不想再下去倒水了。
元瑾有些不滿,不過,他的手倒是很涼。發現了這個之後,元瑾抱住了他的整隻手臂。用滾燙的軟綿綿臉頰,在他的手臂側蹭了蹭,還發出了貓咪一般舒服的聲音說:“……你好涼快。”
他並不涼快,若是平日,他體溫是比她高一些的。不過是她現在在發燒罷了。
但是她這樣實在是可愛,像冬日裡依偎著爐火的貓咪。
但是隻抱著一隻手臂,元瑾很快就覺得不夠涼快了。她說:“你躺下來。”
朱槙皺了皺眉:“你要做什麼?”
她卻耍賴一樣不講道理說:“躺下來。”
朱槙便躺了下去,很快她整個人就貼了上來,用滾燙的臉貼著他的胸膛,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
朱槙抿了抿嘴唇,他很快就有些忍不住了:“薛元瑾,你給我起來……”
但她不但不起來,反而還嫌不能貼到他身上一般。伸手解開他的腰帶,希望將他外麵那件衣裳脫了。
朱槙給她撩得額頭太陽穴突突地跳。心中一股邪火亂竄,但是她還在生病,而且也不是時候:“元瑾,你下來。我找個涼快的東西給你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