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元瑾醒來時, 天已經亮了。
她的後腦悶痛不已, 揉著後腦勺坐起身,才發現自己竟然坐在一張架子床上,一副透光的月綃紗簾子放下來擋著,她能透過簾子影影綽綽地看見屋內的光景。屋內陳設非常簡單,幾乎就隻擺了幾個箱子, 屏風隔開一個外間,外間不過一個炕床, 也是什麼都沒有。這是哪裡?
元瑾想起被朱槙打暈的場景。她已經確定朱槙撤兵了, 並且他知道了她背叛的事。但是他沒有殺她,甚至沒怎麼跟她廢話,就直接將她打暈帶走了。他想做什麼?
元瑾閉了閉眼睛。
這裡陳設既然簡單, 那就必不是朱槙在山西的老巢,恐怕他們現在還沒有到太原地界, 隻是找了個地方暫時歇腳。
那她現在能做什麼, 跑得掉嗎?
元瑾現在非常不放心薛聞玉那邊。他現在在做如此大膽的謀逆之事, 成則坐擁天下, 敗則死無葬身之地。她如何會不擔憂。必須要回去看著才行。
更何況, 現在落在朱槙手裡,下場怎麼樣還很難說。
元瑾下了床, 走到隔扇站定,透過雕花的縫隙往外看。這是一座普通的民居建築,房子修得整齊嚴實,屋外站著許多守衛, 皆是朱槙的親兵,看來想要逃脫那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她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側,以防萬一,她暗中在自己身上放了把匕首。
她一摸便摸到把堅硬之物。沒想到朱槙竟沒叫人搜自己的身,那匕首還在。她將匕首取出放在懷中,才盤坐在外麵的炕床上等起來。
日頭越來越高,屋內光影變幻,這麼久都沒有半個人過來,這屋內又全無米水,元瑾已經是有些餓了。難道他打定的主意是餓死她?
元瑾正胡思亂想到這裡,就聽到門吱呀一聲開了。
她瞳孔微縮看向門口,卻見隻是兩個十六七歲的丫頭,手裡端著托盤,走到她麵前來微一屈身,將盤內的東西一一放在桌上。醬鹵的羊肉,熱騰騰的鯉魚煨豆腐,湯色已經熬成奶白了。一碗麵條,隻撒了些蔥花,湯色清亮,香味撲鼻。
元瑾早已餓了,聞到這香味自然食指大動,隻是她仍然沒有進食,而是警惕地抬頭問:“靖王呢?”
兩人卻並不回答。
“他打的什麼主意儘管說清楚,不必用這些虛招子。”元瑾又道。
兩人仍然是緘默不答,拿著托盤就退下去了。
食物濃香撲鼻,元瑾隻吃了一點,因為她現在還拿不準朱槙究竟要乾什麼。
她抬頭看著窗外,窗外的光線一絲絲地收起,漸漸轉變為了金紅色,屋簷下的燈籠被一盞盞點亮。深藍的天際浮起星子。她已經在這裡枯坐一天了。
這屋子裡並沒有燈,天色一暗,隻有借著燈籠的一點光線,才能勉強看得清楚這屋內的陳設。
元瑾突然聽到門口有動靜,她頓時警覺了起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是個男子的腳步聲,他端著燭台,燭台的光透過那扇百鳥朝鳳的屏風,將花鳥的影子映在地上。花鳥透著燭光也活了起來,這簡單的屋子也映照出幾分精致。
元瑾瞳孔一縮,輕輕地站起身,走進了帷幕後麵隱藏了起來。
那人走了進來,將燭台放在小幾上,燭火映照得滿室籠籠盈輝,他已經看清楚送進來的菜幾乎沒怎麼動。他表情平靜,甚至是一絲表情都沒有。也未有絲毫動作。
就是現在!
元瑾突地一步竄出去,從身後一把按住他的手,瞬間用匕首挾住了他。
朱槙低頭看著雪亮的匕首,感覺到她軟玉溫香的身體貼著自己,淡淡地道:“薛元瑾,你覺得,這樣,能製住我?”
“少說這些,朱槙,想來事情你既已全知道了,我們也不用廢話!”元瑾卻根本不同他說這些。而是低聲說,“你抓我究竟想做什麼!”
她何嘗不知道自己製住他的幾率不大,但若是半點不試,豈不是就真的被困在這裡了!
這匕首削鐵如泥,是精鐵所製。且她跟著演武的師父學過這種背後擒拿的技巧,能勉強製得住紫桐。
朱槙幾乎是微不可聞地歎氣。他突然暴起,一把掐過元瑾的手將她一推,瞬間就將她抵在了牆上。朱槙手下稍微一用勁,元瑾就感覺到腕間強烈的酸痛,匕首便脫了手掉到了地上。
他這次絲毫沒有留情麵,元瑾被撞得生疼,手腕間更是傳來強烈的劇痛。
兩人的呼吸又熱又近,他的身體銅牆鐵壁一般壓著她,元瑾微皺了皺眉,卻看到他冰冷的眼眸,聽到他冷聲說:“我還沒先跟你算賬,你倒是敢跟我玩兒這個!薛元瑾,你就不怕死麼?”
元瑾垂下眼睫,一言不發。
“你不怕死,就不怕彆的嗎?”朱槙嘴角一扯,“比如說變成禁-臠,哪裡都去不了,隻能被關在屋子裡供主人泄-欲。自此後,生命中就不會再有彆的東西,你想不想試試?”
元瑾終於神色微動。她的確不怕死,但朱槙有多少折磨人的手段是比死更可怕的,她不是沒有見識過。
感覺到懷中的身體終於有些顫抖,朱槙一把將她拉起一扔。
床上的月綃紗簾被她撞得飛開,元瑾又被撞得生疼,本來就頭暈,現在更是天旋地轉。她突然感覺到,現在的朱槙真的有些可怕!
他到底要做什麼!
朱槙隨後也上來,伸手一抓將她掐著按入了被褥堆裡。
他卡著她的喉嚨突然用力,元瑾想要掙紮卻根本抵不過他的力氣,她漸漸無法呼吸,窒息的痛苦讓她不由自主地胡亂掙紮起來。她想說話,抬頭卻隻看到朱槙的臉,憤怒和心痛混雜出現。
元瑾突然又意識到,他在意她!
若是被一個你不在意的人背叛,是不會有這樣複雜的感覺的。
那一瞬間,她心裡突然有了一絲說不出的感覺。她之前一直覺得,朱槙也利用她,甚至差點害死她,他對她是沒有感情的。但是現在她才知道,原來他也是真的在意她的!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隻發出模糊的啊音。就已經痛苦得似乎立刻要死去了。
就在元瑾抓住朱槙手腕的那一刻,他放開了她。空氣重新湧入她的口中,嗆得她咳嗽了起來。
在知道她背叛自己的時候,朱槙不是不憤怒,但是這種憤怒很快被理智所掩蓋。他他需要把她抓走,將事情從頭到尾搞清楚。但是一直到他剛進來,元瑾試圖用匕首挾持他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了。
都到了這樣的境地,竟然還敢不自量力地威脅他!
在忍不住憤怒的時候,朱槙想讓她感覺一下痛苦。但是到最後,他還是放開了她。他無法對她下手,但也無法就這麼放過她。
元瑾還沒有真正地緩過來,一具沉重的身體就壓了下來。
朱槙一手掰過她的臉,卡著她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眸問:“我待你從未不好,你為什麼,要以背叛來回報我?”
元瑾仍然在咳嗽,卻不得不對上他冰冷的眼眸,她嘴唇微動,聲音已經破裂,卻依舊透露出一股疏淡:“殿下言重,您對我好?若真的對我好,會設計利用我除去對手?真的對我好,會幾次三番的試探我?這樣的好,我恐怕也無福消受。”
朱槙嘴角勾起冰冷的笑容。
“我承認我利用過你。”朱槙道,“但我做事都有我的目的,我隻是想達到那些目的。但沒有想過會傷害你。而你,”他一頓,“你偷盜我的布局圖,陷於我險境,泄露我軍中密情。你可比我狠多了。”朱槙在她耳邊說,在她突然掙紮著想起來的時候,又狠狠地把她按了下去。
見她瞪著自己,朱槙他俯下身,在她耳邊低聲又問,“當初在山西時你接近我,就想從我這兒得到消息。你早就如此打算了是不是?”
“殿下實在是想多了。”元瑾冷哼。覺得他也是氣昏了頭。
在山西的時候,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怎麼可能有如此打算。更何況兩人當初成親的時候,她就告訴過朱槙不要娶她。若真是為了報仇一心設計想要嫁給他,又何必如此曲折!
“更何況,你當真沒有想過害我嗎?”元瑾冷冷道。她覺得,他普通的利用懷疑也罷,但是她當時宮中落水一事,她一直懷疑,其實幕後主使的根本就是他。
“我何時想過害你!”朱槙眼睛微眯。
“徐貴妃推我落水一事。”元瑾也冷笑道,“殿下最後可是靠這事,鏟除了不少異己啊。”
她竟然連這個也知道!
朱槙凝視著她的臉。她長得極美,是那種讓人沒有戒心的,以為她便是小白兔般無害的美。
但今天,她的表情與往常完全不同,讓他感覺到了一絲冷豔。大概是她不笑,對著他冷嘲熱諷的樣子,讓人看得心神撩動,隻想重新逼她哭。
原來她是一直他的試探和利用!也是,她這般聰明,連軍事圖都能被她偷到手,早就察覺也不足為奇了。反倒是他沒有料到,一直以為是個小白兔的嬌妻,偶有一日露出毒牙來,才發現是一條美豔的蛇。她並不無害,也並不由他擺布。
他們剛成親的時候,他的確利用她的名義,做過很多事情。朱槙的情緒勉強緩和了一些,說:“我承認,的確利用此事鏟除了很多不相乾的人,還叫你背負了一些罵名,但是此事絕非是我作為,我以什麼方式除去這些人不行,怎麼會害你!”
元瑾自然不信,若不是他害的,那徐貴妃為何會想殺她!
“總之朱槙,你我現在已經撕破了臉皮。看來我不是什麼好東西,你也半斤八兩。你將我放回去,我們從此便各不相乾了!”元瑾道,“往日的一筆勾銷,從此你過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如何?”
朱槙聽到她的話,笑容又變得陰沉起來。他強行將她掰過來,正對他的臉,嘴角露出一絲笑:“你想離開我?”
不知道為什麼,對著他這樣的神情,元瑾方才還高漲的氣焰,又膽怯了一下。
難道有錯嗎,兩個人既然都撕開了,她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還要把她留在身邊乾什麼,繼續偷盜他的情報不成?
“你我從未成真正的夫妻,現在正是一刀兩斷的好時機。”元瑾道。
“原來如此,”朱槙說,同時這樣的語氣,讓元瑾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他又繼續說,“那這個再簡單不過了。”他說到這裡,手突然伸向她的腰間,一把撕開了她的裙帶。
元瑾縱然冷漠,這樣一下卻讓她驚叫出聲。
布帛撕裂,雪白的裡衣便露了出來!
“朱槙,你這是做什麼!”她想打他,想掙紮,卻被他一肘就按住了。他不再問她任何問題,隻是將她壓在床上,叫她不能逃跑。而她身上的衣裳很快隻剩下一件肚兜,瑩白的肌膚在昏暗的燭光下,寸寸都如絲綢般光滑細膩。
他看得呼吸一滯。這身子他抱過多次,卻未曾真正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