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人的謙虛，除了用到自己身上，也喜歡用在自己孩子身上。 於是張小芽兄妹倆在繁忙之餘，就現場聽了老媽和張愛國兩人的一番互相謙虛，互相追捧。 張愛國誇楚芸慧命好，孩子懂事兒，楚芸慧就說那是人家沒看到兩個孩子平時怎麼不懂事兒，經常惹大人生氣。楚芸慧誇張愛國腦子靈活，賺錢有道，人家就說都是被沒錢逼的，隻能絞儘腦汁養家糊口…… 不過在又一輛滿載乘客的汽車進站時，兩個人同時停了下來。 楚芸慧這段時間在包子鋪裡乾活，已經習慣了如今跟從前不一樣，乾啥都需要招呼吆喝的套路，讓她驚訝的是自己的兩個孩子，竟然比想象中的要落落大方許多。 直到沒了客人，楚芸慧才不舍的離開了，自己還上著班呢，可不能一直曠工。 ……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去的很快，直到張愛國的媳婦柳大蘭給他來送飯，張小芽兄妹才恍然發現，自己的肚子早已經空空蕩蕩。 乍一看到他們也在客運站門口擺攤，柳大蘭的臉色沉了沉，醞釀了好久才扯出一個勉強的笑來，“小林你們兩兄妹咋在這裡？” “三奶奶，我倆在家裡閒著沒事乾，出來勤工儉學呢！”長輩問話，不回答就會被說沒禮貌，張小林重複了一遍一早跟張愛國說過的話。 看出了她的不高興，張小林心底也有點兒不悅，心想客運站又不是你家的，隻興你家在這裡擺攤賺錢，旁人就不能？ 張愛國是個心細的，察覺出兩個人之間的那點兒小交鋒，一邊接過飯盒一邊朝著自家婆娘道：“今天有點兒餓了，你拿來的飯夠多吧？” “多，我看你早飯吃的少，特意多加了兩個蛋呢！”柳大蘭心眼小歸心眼小，但她對張愛國是真沒的說，聽到他喊餓趕緊上前替他把飯盒打開。 “小芽，你三奶奶不知道你倆在這裡，隻送了我一個人的飯，我也就不跟你們客氣，自己吃了哈！” “沒事兒愛國爺爺，我倆這就回去了。” 本來就覺得餓了，再被旁邊傳過來的飯香勾引，張小芽覺得再不離開，自己都會丟人到流口水了。 張小林亦是同樣，趕緊加快速度收拾好東西，變聲期少年的嗓音沙啞又帶些尖細，“我們先走了啊！” …… 可一回到家關上院門，兩個人卻一同忽略了早就已經餓得咕咕叫的肚子，也顧不得清洗滿身的疲累，對視一眼後，就手腳麻利地從書包充當的錢包裡拿出包括分格在內的所有的錢，胡亂堆在了客廳裡的八仙桌上。 “你數毛票，我來數分格。”張小芽很快給兩個人分好了工。 十分鐘後，兩個人同時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歎。 “發財了!” 不過半天的功夫，他們接待了八輛到站客車上走下來的旅客，隨著熟練度的增加，他倆的手腳越來越麻利，幾乎一輛車比一輛車賣的錢多。從第一輛車上，差不多賺了一塊二，到最後一輛車，已經有了兩塊六。 這次賺了有十六塊多。 爸爸張建軍在采石場上班，活計極其繁重時，加班加點乾一個月才有個八九十塊錢，要是要石料的人少了，一個月也就是六十多。就這些在如今也算得上是高工資了，兄妹倆半天就賺了他一個月工資的五分之一! 媽媽楚芸慧一個月隻有三十六塊錢，十六塊錢，可都趕上她乾十幾天的了。 要不後世的人常常感歎，八十年代是最容易賺到錢的時代，恨自己晚生了幾十年。這個時候隻要你能吃苦，就不愁賺不到錢。到了二十一世紀，再想賺錢比登天還難。 …… 這樣一番換算，張小芽兩人連吃飯的這點兒時間都覺得浪費，恨不得一下子就把飯給塞到肚裡才好。 “照這樣賣下去，咱家過年是不是就能買個熊貓電視機了？” 一邊往嘴裡扒拉麵條，張小林一邊憧憬。 村裡如今隻有幾戶人家買得起電視機，每天吃過晚飯，那幾家有電視機的人家家裡全都坐的滿滿當當，都是去蹭電視看的。 十幾英寸的黑白電視機離得遠了就看不清楚圖像，離電視機最近的當然是主人家自己，剩下的好位置就不多了。所以大家都會早早過去占個有利位置，有時候滿院子的人都到齊了，主人家還沒開飯呢！ 張小芽家當然也在那些蹭電視看的人裡，而且因為張小芽兄妹兩個是學生，每天都要做家庭作業，張建軍又常常沒空去幫著孩子占座，所以大多數時候都隻有待在角落聽聽聲音的份。 離他家最近的，是張愛國家，張愛國倒是不錯，還會為來他家看電視的人準備茶水，可柳大蘭卻不是個好相與的。有時候她不高興了，就會給到她家蹭電視的人擺臉子，而她一年到頭不高興的時候占了大多數。每當這個時候，張小林隻能和張小芽一起繞道去隔了三個胡同的張鴻飛家去看。 張鴻飛家離的有點兒遠，太晚回來時大人不放心，楚芸慧規定倆孩子天黑就要回到家，要不第二天就不再放他出去，所以張小林每次都不能看得儘興。 “想得美，咱倆不上學了？”張小芽給他潑冷水。 張小林的神色瞬間萎頓，卻沒說出不上學的話。 學是一定要上的，這段時間小芽可是整天在他耳邊念叨，知識就是力量，知識就是財富，隻有上好了學，以後才能找到好工作，才能賺到更多錢，才能過上好日子。 一開始聽到時，他對這套說辭還有點兒不以為然，可也許是聽得多了，慢慢的他竟然越來越讚同。 不得不說張小芽的洗腦功力真是一流，涉世未深的張小林完全招架不住。 “不過嘛，想買電視機也不是不行～”張小林聽到妹妹的小聲嘀咕，眼神瞬間又亮了。單純的他一點都不知道，其實妹妹是故意讓他聽清的。 “怎麼說？” 他當然知道，妹妹所說的辦法決不會是兩個人真的不去上學，一直去客運站擺攤賺錢。 “咱倆不能一直在客運站門口，咱爸咱媽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