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軍的顧忌可不是沒有緣由的。 程靈芳那人踏實又勤快，平時對弟弟建業和兩個侄女也很好，可就是那眼淚呀，真是說流就流，太嚇人了。 而且人家流眼淚時可不像是林妹妹那般，總是無聲無息地流，每次都是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向周圍人祥林嫂般地敘說著她有多難有多不容易。 比如分家那會兒，明明是兩個兒子一起分的，張小芽家裡分到的宅基地還比二叔家小了幾十平方，可她在那裡一件件給周圍鄰居數著分到了什麼什麼，這個不夠用那個東西上麵有口子，就像是張建軍和楚芸慧欺負了她，把好東西都挑走了似的。張繼業在一旁都覺得臉紅，好說歹說才把她給拉走了，要不她能在那裡一直說到天黑了。 自認潑辣的楚芸慧，一看到她那個樣子就渾身起疙瘩，私下裡曾向張建軍抱怨，寧可忍著脾氣吃點虧，都不想再聽她那般訴苦賣慘。不過她也慶幸，老二張建業總算是個明白事理的，要是跟他媳婦一樣混不吝，這日子可真是沒法過了。 …… 不出所料，在張小芽奶奶回家後半個小時，二嬸程靈芳就苦著一張臉來敲門了。 隻見她也顧不得理會張小芽對她打的招呼，就腳步飛快地從大門口走進客廳，沒說一句話就一屁股坐在了八仙桌旁的椅子上。 楚芸慧坐在那裡打著毛衣，一看到她過來，心裡就明白了是因為什麼，但還是裝作詫異地問道：“他二嬸你咋來了？” “唉！”程靈芳蹙眉歎氣，這才幽幽道：“嫂子你可彆裝了，我為啥過來你能不知道？你說整天這日子過得，咋就這麼難呢！” 說完這句她的眼淚就開始嘩嘩往外流，一點都不顧忌張小芽兄妹此刻也在這裡看著。 張小芽見二嬸哭，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可每次見到，都會忍不住發自內心的佩服。如果後世的那些流量小花流量小生們有二嬸這功力，說哭就哭收放自如，不說能拿個影帝影後的，也絕對不會再被人取笑演技不在線，全程都在尬演了。 楚芸慧完全沒有張小芽這份悠閒勁兒，隻覺得自己腦子裡嗡的一聲，剛才的閒適全都不見，變得煩悶極了。 第一時間望向張建軍坐的地方，發現那個沒良心的早就已經在程靈芳進門之前躲進裡屋去了。 狠狠在心裡罵了他好幾句，楚芸慧才扯出一絲假笑來：“哎呦你瞧我這腦子，是小林他奶奶剛才去你家了吧？也是怪我，那會兒隻顧得喊老太太來我家吃飯，把你們一家子給落下了！改天讓你哥去稱上兩斤肉，再喊你們一家過來給補上!到時候彆忘了也讓小慧小娟她們姐倆過來，小芽這段時間隻顧得擺攤，同她倆可好長時間沒見了!” “嫂子，我說的不是這個事兒，哪能為了一口吃的，我就上門來跟你說道，你把我看成了啥人了？” “不是這個，那又是為了啥？”楚芸慧仍裝糊塗。 “咱娘剛剛到我家，說這個月你家給了二十五塊的孝敬錢，還說以後也都是這個價了，是不是？” “是有這麼回事。”楚芸慧點點頭。 “嫂子你和我哥咋這樣辦事兒呢？!”程靈芳很激動，連哭都顧不得了，她漲紅著臉，拔高聲音道：“一個月多五塊，一年就多出了六十!我家建業一個月的工資才多少，就算是你家如今不差錢也不能這樣害我們吧？” “你說這話我可就不樂意了，我家咋不差錢了？咋給老人點兒孝敬，就成了害你了？”楚芸慧麵色一變，聲音也拔高了。 “因為你們一句話，以後一個月就要多拿出五塊錢，這不是害我們是什麼？那可是五塊錢呐，能買好幾斤豬肉呢！我家一個月才舍得買上一斤半斤的，平時吃飯都隻敢吃八分飽而已!”程靈芳隻要一想到張建業答應老太太從下個月開始也給二十五，心裡就刀割一樣難受，那殺千刀的連跟自己商量一句都沒有就許了出去，真是氣死她了! “這要加錢又不是我們提的，你有本事去找咱娘，告訴她你不同意就行唄，跑我家來耍什麼威風？！” “我耍威風？我耍啥威風了？嫂子你可彆想著給我扣這麼大一頂帽子!哎呦這日子可真過不下去了呀，婆婆嫌生的儘是女孩整天看不順眼就算了，連妯娌都這樣欺負人呐～”程靈芳說著又哭嚎了起來，還不忘把老太太的說辭給嚎給楚芸慧聽，“再說咱娘說的可跟你不一樣，她說是我哥心疼她，才提出一個月加五塊錢讓她去買肉的!” “你哭啥？我咋欺負你了你就哭這麼厲害？咱娘說啥你就信，你咋不信我說的？既然你不信我，你又過來我家吵吵啥？”楚芸慧隻覺得自己腦門抽疼，對程靈芳更是厭煩不已。 “我不來找你我找誰，反正我家沒錢，你家富裕你家孝順，那你家就自己拿，彆扯上我家!”程靈芳撒潑道。 張小芽暗裡撇撇嘴，二嬸這做派也太難看了，耳尖地聽到了大門口那裡忽然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走到門口處朝縫隙裡一望，沒有意外地看到好幾雙好奇的眼睛，顯然是有好熱鬨的人躲在那裡。 這會兒天還不算黑，村裡人大都沒睡覺，又沒有多少打發時間的娛樂活動，一些家長裡短的八卦，自然有好多人樂於打探。 張小芽家院子不大，客廳裡的兩人聲音又不小，門口的那些人就算是沒有聽得多清楚，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經過，也沒顧忌著一群人這是在偷聽，就迫不及待地討論起來。 “一個月二十五塊錢，看來建軍他媳婦孩子在客運站門口擺攤沒少賺錢啊！” “說啥呢，他們才擺了幾天攤子？人家以前就給二十了好不？現在一個月才不過多了五塊錢～” “也對，隻建軍一個人的工資就好幾十，拿這些錢出來孝敬他娘也不算多。” “一家二十，兩家四十，這老太太一個月的花銷，頂得上我們全家人了！我家五口人一個月才花這些，可是吃穿用度都包括在內!如今又提高到五十你們說這些錢要是一個人花，不得每天都吃肉？” “咋？你眼饞了？眼饞也白搭，誰讓你沒人家命好，有建軍建業這麼兩個孝順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