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回路轉(1 / 2)

女宦 江南梅萼 11808 字 10個月前

京兆府,殺人的刀子果然在雲秀交代的櫃子後頭找到,於是重新升堂。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此番雲秀一上堂,居然一改來投案的初衷,直呼冤枉。

陶行時隻當她是想通了,心中總算鬆了口氣。人本就是他殺的,怎能由她來頂罪呢?

然而其他人可就不似他這般如釋重負了。

在經仵作確認找到的那把刀就是殺人凶器之後,蔡和一拍驚堂木,喝道:“大膽犯婦,如今口供物證俱在,還想抵賴?”

雲秀分辨道:“大人,奴家真是冤枉的,奴家一個女人,怎有那膽量和力氣殺人呢?”

蔡和道:“那你為何自己來投案?又為何能將殺人的前因後果和過程說的那般絲絲入扣詳儘無誤?甚至還知道一直下落不明的凶器藏在何處?”

雲秀低著頭不語。

“大膽犯婦!還不老實交代!是要用刑才肯開口麼?”蔡和喝道。

“大人息怒,奴家願意交代。”聽說要用刑,雲秀慌忙抬頭道,目光觸及公案右邊的鐘慕白,她又畏縮地垂下臉,小聲道:“是……是有人指使奴家這樣做的。他說,隻要奴家認下這罪名,助他將陶公子救出去,他就有辦法讓官府免了奴家的死罪,隻讓奴家流放邊疆。待到明年陛下大婚時,他還能趁大赦天下之機把奴家救回來,而陶家的人因為感念奴家對陶公子的救命之恩,也不會反對奴家與陶公子在一起了。”

鐘慕白眸色變冷。

陶行時也驚詫地看著雲秀。

“然而你在堂上經詢問得知,此案凶犯死罪不能免,所以你才翻供。”蔡和道。

雲秀承認:“是。”

“教唆你來投案的這人是誰?”蔡和問。

“是……是……”雲秀支支吾吾,不敢說出來。

“有丞相與太尉在,不管此人是誰,你但說無妨。”蔡和寬慰她道。

雲秀還是不敢說。

“犯婦雲氏,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再不坦白,大刑伺候!”蔡和一拍驚堂木,大聲道。

雲秀嚇了一跳,驚慌之下脫口而出:“是太尉府的鐘公子。”

堂中諸人聞聽此言,麵色微變。

陶行時在一旁低聲道:“阿秀,你彆胡言亂語,鐘羨他不是這種人。”

雲秀不理他。

蔡和左右看看,見趙樞和鐘慕白都沒什麼反應,遂清了清嗓子對雲秀道:“實情到底如何,你仔細說來。”

“若有一字不實,本官拔了你的舌頭。”鐘慕白冷不防地補充道。

“鐘太尉,事關令公子,你不該回避一下意思意思麼?”另一邊,趙樞開口道。

“意思?本官有什麼意思?倒是這案子審得越來越有意思。”鐘慕白端坐不動。

趙樞還想開口,鐘慕白道:“趙丞相,你想與我練口綱,咱們來日方長,將來朝上有的是機會。此刻就不必因為私人恩怨影響蔡大人審案了。反正就算你磨破了嘴皮子,我就不回避,誰還敢來抬我走不成?”

趙樞有心諷刺他兩句,又擔心這武夫惱羞成怒口不擇言。他是文人出身,沒鐘慕白那麼豁得出去,真要比沒臉沒皮,他是決計比不過鐘慕白的。

“鑒於目前這種情況,本官認為應當對犯婦雲氏采取保護措施,以免待會兒有人情急之下殺人滅口。郭公公以為如何?”趙樞忽然問一旁的郭晴林道。

郭晴林微微欠身,動作溫文而優雅,道:“不知丞相所言的保護犯婦,是要如何保護?”

趙樞道:“郭公公出宮,是有衛尉府派衛士隨行保護的。不如就請這些衛士上堂來,保護雲氏如何?”

鐘慕白不屑地冷哼一聲。

郭晴林笑道:“這些衛士雖是衛尉府出來的,也未必有這個膽子敢在京兆府的大堂上與人動手。依雜家之見,丞相要保護犯婦也簡單,卸下陶公子的手銬腳鐐便是。雜家聽聞陶公子武藝高強,與這雲氏又關係匪淺,當是會保雲氏萬全。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趙樞看著郭晴林,原以為郭晴林是太後那邊的人,應該會幫著他說話才是。不想這廝圓滑至此,既讚成他的提議,又借此機會予陶行時恩惠以討好鐘慕白,做人兩不得罪,說話滴水不漏,往日倒真還小瞧了他。

此事若較真下去未必能有好結果,既然郭晴林已經給出了台階,趙樞也就順勢而下了。

蔡和命衙役卸下了陶行時的手銬腳鐐,這才接著審問雲秀:“犯婦雲氏,你可從實招來。”

雲秀低著頭道:“事情的起因與奴家之前交代的是一樣的,隻是,那劉公子,確實是陶公子一時激憤所殺。陶公子乃光明磊落之人,殺了人後便欲來京兆府投案,又恐奴家下半生無依無靠命如飄萍,於是便帶著奴家趁夜來到太尉府,想將奴家托付給他的好友鐘公子之後,自己再去投案。鐘公子卻擔心我們形跡已露,呆在太尉府不安全,於是用府中運送泔水的板車與木桶將陶公子與奴家送出府外。陶公子安頓好奴家後,便來投案。可就在陶公子投案後不久,鐘公子忽然來找奴家,提出要奴家代陶公子頂罪,並承諾隻要奴家這麼做,奴家與陶公子便都能活命。凶器的下落也是鐘公子告訴我的,如今想來,大約是我們剛到太尉府,他便已經定下了要奴家代陶公子頂罪的計策,派人去凶案現場將殺人凶器藏了起來。”

陶行時在一旁聽得連連搖頭,滿目不可置信,道:“這不可能,阿秀,你為什麼要這樣說?我與鐘羨自幼相識,對他再了解不過,他斷不會做出這種事來!此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實話!”

雲秀不作聲。

陶行時急起來,欲伸手去扯她的袖子。站在他身後的衙役忙用水火棍擋住他的手。雲秀往旁邊挪了兩尺,挪到他再也夠不著的地方。

“肅靜!陶行時,不得在公堂之上喧嘩!”蔡和抖了下官威,又麵色謙和地側過臉征求趙樞和鐘慕白的意見:“二位大人,你們看這……”

趙樞抬起下頜,道:“如果本官沒有記錯,雲氏投案當天,就是鐘羨送她來的?”

蔡和想了想,點頭道:“確實如此。”

“如此看來,需得去太尉府請鐘羨鐘公子來過一下堂了。”趙樞瞟一眼鐘慕白道。

“誰敢!”鐘慕白四平八穩地坐著,氣勢凜然。

“鐘太尉,犯婦雲氏已然招供,不叫人來對質,如何分得清真假?”趙樞道。

鐘慕白道:“單憑片麵之詞,便想去我太尉府拿人,白日做夢不成?我話放在這裡,若無真憑實據,誰敢踏進太尉府一步,便以擅闖軍機重地論處,打死不枉。”

“鐘太尉,事關你兒子,你這是要不顧臉皮公然袒護了?”趙樞眯眼諷刺道。

鐘慕白冷冷地注視著趙樞,道:“趙丞相,你身為丞相難道不知話不能亂說的道理嗎?若不是念著一殿為臣的同僚之誼,信不信本官現在就能因為你這句話打得你滿地找牙!”

“二位大人稍安勿躁,依雜家之見,不如讓蔡大人再問問這犯婦細節,看她有無證據證明她所說的話,再做定奪不遲。”郭晴林適時地開口道。

趙樞冷哼一聲,未再說話。

蔡和夾在兩人中間,額上都冒出一層汗來,暗暗向郭晴林投去感激一瞥,這才看著堂下問道:“犯婦雲氏,你可有證據證明你方才所說的話。”

雲秀道:“奴家有證據。”

“你且說來。”

“說不出來,隻能畫出來,請大人借筆墨紙硯一用。”雲秀道。

眾人一聽都覺蹊蹺,哪有什麼證據是說不出來隻能畫出來的,蔡和當即便讓人備了筆墨紙硯給雲秀。

雲秀雖是歌伎,可自幼時被賣入了青樓之後,也是琴棋書畫樣樣學的。隻不過彆的都不及她在唱曲方麵天賦出眾,是故後來就專攻唱曲這一項了。

也正因她學過琴棋書畫,所以她畫出來的人像形神具備栩栩如生。

蔡和拿著那副畫像,一臉不解地看著雲秀道:“這就是你說的證據?”

雲秀道:“不,這是案犯。這整件殺人案,包括方才誣陷鐘公子的那番說辭,都是此人一手策劃。”

蔡和:“……”

變故來得太突然,堂中聽審之人,十有八-九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你的意思是,這樁殺人案是此人設計好的,你方才的說辭,也不過是此人事先編好的偽證而已?”過了半晌,蔡和終是找回了思緒,問。

雲秀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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