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又有心事了。
這奴才一直與他一同用膳,吃得好,飯量也不小,然那背影卻依然是窄瘦的一條。
都說心寬體胖,心事重煩惱多的人是不容易長肉的。這奴才跟著他整天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活得已是辛苦,他又何必再給她多添煩惱呢?
反正是一些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感覺,放下不想也就是了。
如是想著,他翻個身,琢磨著前朝那點事,慢慢睡去了。
次日一早,雨停了,天卻依然陰沉。
慕容泓收拾好了準備去上朝,長安也準備回東寓所去了,不料慕容泓到了殿門口卻突然點名讓長安隨行。
長安與褚翔兩個在宣政殿後嘮了小半個時辰的嗑,慕容泓和郭晴林便出來了。
四人走到去長樂宮和梅渚的分叉口,慕容泓忽然停下腳步問褚翔:“梅渚裡的蓮花開了嗎?”
褚翔:“……屬下不知。”
慕容泓看郭晴林。
郭晴林道:“回陛下,在梅渚的東頭,雪浪亭那邊,有一小片睡蓮已經開花了。”
“甚好。”慕容泓將手中的玉如意遞給郭晴林,道“你先回長樂宮。”言訖,自己帶著褚翔和長安往梅渚去了。
登上雪浪亭,果見粼粼碧波間盛開了一小片睡蓮,油綠的葉子襯著那些深紅淺白的水靈花朵,說不出的好看。
長安殷勤地用袖子將亭中的美人靠擦乾淨,請慕容泓坐下賞蓮。
慕容泓不坐,道:“長安,那日在明義殿你與鐘羨比試,朕見你似乎頗懂詩詞,你可會背關於蓮的詩詞?”
長安腆著臉問:“若是奴才會背,有賞嗎?”
“你想要什麼賞?”慕容泓側過臉瞥她。
長安用拇指抵在食指指腹,示意道:“就賞奴才一個小小的恩典好不好?”
慕容泓回過頭去重新看著睡蓮,負起雙手道:“那要看你背得好不好了。”
長安略想了想,念了一首蘇東坡的《永遇樂》。
慕容泓聽後,默了半晌,方給出三字點評:“傷感了。”
長安一本正經道:“要不傷感的還不簡單?陛下您聽著啊。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上有荷花,荷花頂上有蛤-蟆,一戳一蹦躂。”
慕容泓:“……”
那邊褚翔卻忍不住背過身去哧哧地笑了起來。
“死奴才!”慕容泓唇角彎了彎,到底還是繃住了沒笑。
湖麵上忽然星星點點地起了漣漪。
“陛下,下雨了。”褚翔道。
“嗯,你回去取傘。”慕容泓看著湖麵道。
褚翔轉身欲走,想了想又回過來道:“陛下,要不讓長安去取,屬下在這裡保護您。”
“你去取,朕有話要對長安說。”慕容泓抬眼望一眼湖對岸,“若這麼一會兒朕都不得安全,這宮中便該大整頓了。”
褚翔想了想,也覺自己有些過於緊張,於是便道:“那屬下去去就來。”
褚翔離開後,慕容泓看著湖麵上越來越多的漣漪,那層層交疊難分彼此的波紋,就像他那道不明說不清的心緒一般,令人煩亂。
他努力摒棄心中雜念,將目光重新投於那片純淨的睡蓮之上,靜靜道:“聽兄長說,朕的母親很愛蓮花。朕不記得她的模樣,每次看著這睡蓮,倒似依稀能想象出她的模樣一般。”
長安不想在這個時候打岔,便安靜地聽他說。
“朕的母親早逝,君行的母親早逝。每每回想起這些,就仿佛,被我慕容家的男子愛上的女人,都不會長命一般。”慕容泓說到此處,頓了頓,低聲道“所以,朕這一生,或許不會去愛任何人。”
長安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卻又為他這般善解人意而覺得有些傷感和愧疚,遂輕聲道:“陛下,您這樣想是對的。自古帝王無心君王無情,無心無情,您的理智才不會被您的感情所迷惑,才能永遠都做出最正確的判斷。情深不壽,您既然是萬歲,理當做到無情。”
慕容泓側過臉看著她,長安討好地笑,道:“您放心,奴才會儘職儘責,時刻提醒您的。”
“哼!”明明是自己做的決定,慕容泓不知此刻自己心裡為何那樣不甘,直想把這沒心沒肺的奴才痛罵一頓才能解恨。
長安見狀,趕緊過去把美人靠又擦一遍,狗腿道:“陛下,您站了這麼久,定然累了?不如坐下休息一會兒,奴才再給您多背幾首有趣的詩好不好?”
慕容泓看著她長眸晶亮一臉小意,就像一隻正賣力地討主人歡心的小獸一般,可愛又可憐。他心中不免喟歎一聲,想,罷了,就讓這奴才這樣陪著他也好。
雨勢漸大,一名宮女拿著傘一路小跑到亭下,向慕容泓行禮道:“陛下,褚大人讓奴婢來給您送傘。”
“他人呢?”慕容泓問。
那宮女道:“奴婢在半路遇見的褚大人,他隻叫奴婢來給您送傘,旁的沒說,自己就急匆匆地走了。”
因那宮女渾身被雨淋濕,頭發貼在臉頰上看不大清容貌,長安便走到亭前去仔細瞧了瞧。見她委實眼生,她問:“你是哪個宮的宮女?”
“奴婢是……”那宮女話說一半,突然暴起,一傘柄抽在長安頭上,將長安打得跌倒在亭欄上,險些翻進湖中。她自己衝著慕容泓就過去了。
長安猝不及防被她抽得頭上劇痛腦中嗡嗡直響,心中卻隻有一個念頭:這宮女好大的手勁,必然會武,斷不能讓她接近慕容泓!
是以站穩身子之後,她幾乎本能衝上前去,從後麵一把扯住那宮女的頭發,同時對退到亭角的慕容泓大叫:“陛下快跑!”
作者有話要說:晚了,啥也不敢說。
話說那個大明湖親們知道是誰的大作嗎?^_^
晚安親們,(* ̄3)(ε ̄*)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