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就是麻煩(1 / 2)

女宦 江南梅萼 6537 字 10個月前

長安說完這句,趁著鐘羨還未反應過來,又加上一句道:“鐘公子請稍等,奴才回去取銀票來。”

“就因為我不願為你送那封信,你便要與我割席分坐?”鐘羨看著長安的背影問。

長安腳步一停,默了一瞬,微微垮下雙肩,回身看著鐘羨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你知道的。你知道一個人進入我視線時,我首先看到的是他的利用價值,然後尋找他的弱點,最後踩著他的弱點讓他為我所用,直到他對我再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我才會將他棄如敝履。最關鍵的是,這整個過程不會讓我產生絲毫的負罪感。”

鐘羨目光複雜地看著她,有生以來,從未有人將自己的陰暗麵如此直白地袒露在他麵前。

“聽到這裡,也許你要問,‘難道我鐘羨對你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嗎?’當然不是,你是太尉之子,隻要你爹還在這個位置上,你的利用價值是發掘不儘的。然而,”長安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眼神中有坦然,有無奈,道“我這裡,也是肉長的。”

“你對我很好,是那種真心的好。你帶你娘親手做的糕點給我吃,你陪我練招式,就連你生辰,都不忘來給我送吃食。你對我從來都隻有予,而無所求。這些我都記得,而且記得很清楚,因為這樣的好,在我人生中是絕無僅有的。所以我下定決心要與你劃清界限,原因無他,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隻有劃清界限了,我才能控製住我自己,沒有借口和機會再去利用你,這也是我對你最後的善意。我勸你最好不要辜負。”長安說完,轉身欲走。

“如果利用我,能讓你活得更貼近你那顆肉長的心,我願意!”鐘羨忽道。

長安一愣,緩緩轉過身來,眸中不是驚詫,而是一種連她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鐘羨神情鄭重地向她走來,在她麵前停住,道:“若是你沒聽清,我再說一遍。我鐘羨願意被你利用,隻求你彆再那樣違心地生活。”

長安直直地與他對視半晌,忽而一笑,道:“向陛下下跪我還違心呢,你能讓我不必對他下跪嗎?”她伸手抵著鐘羨的胸輕輕往後一推,語氣調侃道“不要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鐘羨一把扣住她來不及收回的手,道:“若你真的不想做他的內侍,我可以去求他放你出宮。”他知道自己的言行有些不可理喻了,可是他控製不住自己。

方才長安捂著自己的胸口那樣無奈地說他的心也是肉長的那一刻,他心疼了。

如果宮中的生活真的讓他如此煎熬,而他又有這個能力與機會救他出宮的話,何妨一試呢?

長安正為這突來的轉折犯傻,鐘羨卻又自語道:“是我傻了,哪會有人天生願意做奴才呢?”他抬步就往回走。

長安:“……!”我擦!千萬不能讓這貨去作死啊!他若真的去求慕容泓放她出宮,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會是什麼後果,絕對修羅場啊!就慕容泓那小心眼又多疑的家夥,對這件事做出什麼樣的聯想都不足為奇。到時候鐘羨最多被趕出宮去,她可就慘了!

“哎,我說鐘公子,你這樣做不太合適。”長安追著他道。

“我知道不合適,你放心,不管任何後果,我鐘羨一力承擔。”鐘羨停下來寬慰她一句,繼續往長樂宮的方向走。

你承擔?你承擔個鬼啦!

“不是,我的意思是,陛下大約不會同意放我出宮的,你又何必上趕著觸這黴頭呢?”長安阻他不住,繼續試圖勸說。

“既然我在你眼中有利用價值,想必在他眼中也有,單看他想要我用什麼來交換了。”鐘羨腳步不停。

“但你用什麼理由去開這個口啊?”

“為朋友終身計,這個理由如何?”

“朋友?你就是這樣對待朋友的?沒有理解與尊重,想當然地為彆人的生活做決定並一意孤行,這與你對待你家裡的奴才有什麼分彆嗎?”長安停住腳步握緊了雙拳衝著鐘羨的背影道。

鐘羨腳步一滯,轉過身,看著長安因情緒激烈而明亮無匹的雙眸,有些無措道:“我……我隻是……”

“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這世上並非所有人都會因為你是一片好心就順從你感激你的,至少我長安就不會。

是,沒有人天生願意做奴才,但我已經是了,即便你讓陛下放我出宮,你有沒有想過,我一個太監,文不成武不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出去之後能做什麼?依附在你太尉府門下過活嗎?那與依附著陛下過活有什麼分彆?

就算我能獨自撐門立戶,少了你太尉府的庇護,我還不是得看人臉色受人欺淩嗎?陛下與我是主仆,我替他辦差,他管我生活,這是種契約關係,我不覺著我欠他的。但你的關照對我來說是種情分,自古欠債好還,人情債難還,我不想一輩子背著你的人情債生活啊。

至於說到違心,人生在世,誰能活得不違心?你鐘羨從家世到人品樣樣勝我千百倍,你敢說你生活中就沒有一點違心之處嗎?因為有這違心之處在,日子難道就可以不過了?人無完人,生活亦如是!你憑什麼認為助我擺脫了奴才的身份,我就能活得比現在更好呢?”長安問。

鐘羨眼中的光彩明顯地暗淡下去,他還是頭一次發現自己做事如此莽撞衝動,如此不知分寸。前所未有的羞恥與挫敗感幾乎讓他無地自容。

長安見狀,輕輕歎了口氣,道:“對不住,其實我一開始接近你就是為了利用你,卻不想你會真心以待。你是君子,我是小人,原本就該道不同不相為謀的,今日緣儘於此,也算得上是好聚好散了。鐘公子,不要指望我能洗心革麵,我比你看到的,甚至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壞得多。銀票我看還是他日派人送至府上,我還有差事在身,先行一步,您慢走。”說著,她行了一禮,越過鐘羨往長樂宮去了。

身後久久不聞鐘羨有動靜,或許他還站在原地,或許他有回頭看她。長安不知道,因為她至始至終沒有回頭。

回到長樂宮時,長安已經徹底從剛才那股子淡淡的失落中走了出來。或許和嘉容在一起廝混久了,她也被她的傻氣給傳染了,送到嘴邊的肥肉都能自己推出去,活該她隻能做個小奸宦,做不成大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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