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原本心情不算太好,結果第二天一早就被嘉容蠢萌蠢萌的一句“你怎麼又受傷了呀”逗笑。長安現在特彆能理解贏燁,嘉容雖然在做事方麵菜了些,但你如果不用她做事,就日常陪著說說話親熱親熱,這簡直是塊無價之寶。
亡口月貝凡,亡口月夭凡,贏燁還真是丟了他的寶啊。
中午長福來給長安送飯,忿忿不平道:“整個蹴鞠隊,還有那個鬆果兒,都是白眼狼,你病了這些天也不來看看你。”
“看我做什麼?難不成他們來看了我,我就能好得快些了?”長安不以為意。
“可是,他們都是你提拔上來的,若沒有你,他們能有機會看到陛下?能有機會做上禦前聽差?一想到那鬆果兒頂替了你的位置還心安理得,我就來氣。”長福氣鼓鼓道。
長安瞟他一眼,笑道:“還是第一次見你這般看不慣一個人,怎麼?他搶你風頭了?”
“我能有什麼風頭,我就看不得他那小人得誌的樣兒。明知道你是被陛下貶斥,還一個勁地巴著陛下。”說到此處,長福不知想起什麼,忽然笑了起來,道“我跟你說安哥,昨天下午,陛下坐在那兒撫摸愛魚,那鬆果兒就在一旁一直誇愛魚多乖多好看,說了半天陛下也沒睬他,後來實在說不下去就自己閉嘴了,你不知當時那情景有多尷尬,我都替他臊得慌。”
“你還臊得慌,你該多向他學學。”長安放下筷子道。
長福:“啊?”
“啊什麼啊?我問你,這宮裡誰地位最高?”長安問。
“自然是陛下,可是……”
“那鬆果兒有了接近陛下的機會,他討好陛下有錯?”
“我也沒說他討好陛下有錯,我隻說他忘恩負義。”
“哦?那他要不忘恩負義該怎樣?偏向我?可你也知道我如今是被陛下貶斥了的,他偏向我豈不就得罪陛下?我跟你說,他的做法一點問題都沒有,有問題的是他的態度。他太迫切地想要得到陛下的認同,太心急以致用力過猛,所以才會出現你方才說的尷尬的場麵。但他是聰明人,同樣的錯誤他不會犯第二次。我希望你也能這樣。長祿的教訓還不夠慘痛麼?宮裡不是講私情的地方,你如今為我打抱不平,可他日你若真的攤上事了,我卻未必能救你。能饒你一命的隻有陛下,你伺候好他就行了,旁的彆管。”長安諄諄教誨道。
長福低著頭不說話。
“聽見沒有?”長安推他一下。
“聽見了。”長福悶悶不樂道。
“陛下這兩天怎麼樣?”長安重新拿起筷子。
長福想了想,道:“還是老樣子,早上去早朝,回來跟無囂禪師說會兒話,然後用午膳。午膳後去後麵花園裡逛一圈,回來午睡,午睡起來看看書寫寫字,跟愛魚玩一會兒,然後用晚膳。晚膳後去後麵花園逛一圈,回來接著看書,看到就寢。要說有什麼不一樣,哦,最近陛下飯量好像比以前大了。”
長安腹誹:飯量見長?小樣兒,這是化氣憤為食欲呢?
“去跟廣膳房打聲招呼,讓他們常備著消食湯,以備不時之需。”長安叮囑長福。
又休養了兩天,長安身體大好,便去了她的新工作地點——後苑。
所謂後苑,不過就是由皇後所居的長秋宮以及一些零散的宮殿樓台組成的一處宮苑罷了。與長樂宮一樣,大一點的宮殿都有人專門看守打掃,小一點的樓閣則沒有人看守。
既然慕容泓要她“看守”後苑,那她就找個安靜些的小樓好好研究她的毒-藥算了。
想起小樓,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瓊雪樓,畢竟前兩天剛跟慕容泓一起來過。那座樓地處偏僻,當是不錯。
她循著記憶七拐八繞地來到瓊雪樓前,忽發現那門上居然上著鎖。
長安一時有些懵,上次來時這門上有上鎖麼?她好像沒留意。
帶著這樣的疑問,她在後苑各處轉了轉,發現其它的樓閣也無一例外地上了鎖,她便沒有多想,隻占了一座毗鄰後苑中心花園的攬秀軒,將二樓地麵一掃,桌椅擦拭乾淨,便安頓下來了。
一晃便是半個月。
長安覺得自離開了甘露殿,自己身邊的一切仿佛都沉靜下來了一般。
袁冬沒再來找過她。對於這一點,她倒是看得開的,宮裡嘛,捧上踩下常有的事。在宮裡想靠底下人的忠誠站穩腳跟,那是笑話。唯有自身的實力,才是永保地位的根本。你有實力才能為上位者辦事,為上位者辦好事,你才能得到上位者的認同,得到了上位者的認同,你就有了地位。
人心如此難以揣摩,留著精力揣摩地位最高的那個就行了,至於下麵的人,她對他們隻有利用,也不指望他們對她回報以忠心。一句話說到底,她若能驅使他們,憑的也是殺伐決斷的能力,而非患難時候的真情。
羅泰那邊也沒來人聯係過她,或許真如郭晴林所言,他們還在考察她是否有翻身的實力。反悔她倒是不怕羅泰會反悔,畢竟他的存在,就是對他們那方勢力最大的一個威脅。如果他要退,就沒人能控製郭晴林,而一旦郭晴林失控了,對方的在宮裡布下的線也就毀於一旦了。
所以,他們會來找她,早晚的事。
長安研究了一天的藥理,頭昏腦漲的,遂站起身來到窗邊看著夕陽下的宮苑。燦爛的霞光中,後苑瓊樓玉宇景色殊麗,耳旁除了蟬噪聲並無一絲人語,整座宮苑猶如西洋油畫般的靜美華麗。
看著這樣的美景,她心中卻漸漸蔓上了一絲荒蕪與茫然,忍不住就揚起臉將目光投向更遠處的宮牆之外。
前十年,也許二十年,她已經計劃好了。其實與其說是計劃,不如說是彆無選擇,她必須得陪著慕容泓鬥,鬥倒了丞相鬥太後,鬥倒了太後鬥藩王,或許這個藩王還要連同世家的勢力在裡頭。
若她有命活到那時候,那她下半輩子該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