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羨遲疑著,想道歉,可子不言母過,他實在不方便開口。
長安甚是善解人意道:“沒事,今日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誰讓我生就一副奸邪小人之相,讓人一見便生戒備之心呢?鐘夫人待我算是客氣的了。”
“你彆誤會,我娘絕非是這個意思。”鐘羨忙道。
“是不是這個意思都不要緊,我原本就是卑賤之人,旁人對我客氣,不過是因為我仗著陛下的勢罷了。這不是氣話,而是實話,所以,你真的不必為此心懷歉意。”長安看著他字字認真,“我可以與你做朋友,但我絕不會天真到要求你的家人把我當成是你的朋友。”
鐘羨無言以對,情緒低落。
“不說這些了。對了,還未恭喜你得中解元,中午我請你吃飯如何?”長安道。
“為何要請我吃飯?”鐘羨問。
長安眸露俏皮之色,道:“因為我想找個借口出去大吃一頓。”
鐘羨失笑,道:“好,不過時辰尚早,先去我的秋暝居喝杯茶。”
片刻之後,長安坐在秋暝居院子裡桂花樹旁的桌邊,看著不遠處那片青翠蔥鬱的竹林,沉默不語。
新雨端了茶來,鐘羨拎起茶壺親自給長安斟上一杯茶,抬眸一看,在身後深碧色桂樹枝葉的映襯下,長安膚若美玉紅唇嬌潤,漆黑長眉似是名家落下的丹青,而其下那雙眼更是水靈剔透晶瑩明澈。乍一看去,那張臉竟是美得讓人不忍移目。
鐘羨心口一跳,收回目光,頓了頓,有些不太自然地咳嗽了一聲。
長安回過神來,問:“鐘公子,你怎麼了?”
“沒事。”鐘羨遣退一旁的新雨,看著她問:“你有心事?”
長安搖搖頭,伸手摩挲著白瓷杯沿,眼眸低垂,道:“心事麼,如咱們這種人,誰能沒有?”
鐘羨注視著她的手,那隻手又小又細,指尖透著一點嫩紅,細白的皮膚下隱隱透出淡青色的脈絡,看著既嬌嫩又脆弱。
他從未見過哪個男子有這樣一雙手。
“文和,你說,若是有一件事,你做,可能是錯,不做,也可能是錯,那你如何決定是做還是不做?”長安沉默了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
鐘羨抬起眸來,道:“若是錯誤的程度相當,那便隻有一個辦法可行了。”
“什麼辦法?”
“聽從自己的內心。”
長安蹙眉。
鐘羨微微一笑,道:“聽從自己的內心,這樣不管結局如何,至少你可以不留遺憾,不是嗎?”
聽從自己的內心,留下還是離開?
宮裡,方寸之地刀光血影。甘露殿前的海棠樹上,刻痕還在與日俱增。
宮外,海闊天空風和日麗。她才十六歲,有大把的機會重新選擇自己的人生。
留下,還是離開?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日雪浪亭中,她滿眼血色心如死灰地看著亭外,而慕容泓就那樣披散著長發冒雨而回。當時他的臉那樣白,白得幾乎不似活人的人,而他的眼那樣黑,黑得像是承載著無儘夢魘的無底深淵。
他看著她,眼底滿滿的恐懼,不是恐懼被殺,而是恐懼失去。
長安閉了閉眼,發現自己的心遠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冷硬。
“文和,待會兒我們去哪兒吃飯?”再睜眼,她若無其事地換了個話題。
鐘羨也不是愛追根究底之人,便順著她的話道:“豐樂樓如何?”
“你做主。不過,我覺得我似乎應該先換身衣服。”這身宦官服飾太過紮眼,好容易出來一趟,吃完飯長安還想去街市上逛逛。
鐘羨犯難了,他是獨子,他的衣服顯然長安不能穿。而待會兒兩人一起出去吃飯,他也不能讓長安穿下人的衣服。就算此時派人出去買成衣,要買到合身的也難。
“文和,你以前的衣服還有嗎?借我一套。”長安道。
鐘羨得了提醒,想起他母親對他的東西向來在意,他以前的衣服怕是還留著,遂招來新雨,對她道:“去問下管家府裡的舊衣都存放在何處,尋一套安公公能穿的衣裳過來。”
新雨領命,轉身欲走。
鐘羨又叮囑道:“彆叫夫人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鐘帥淪為三陪啦!^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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