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1 / 2)

女宦 江南梅萼 6071 字 10個月前

尹蕙從皇後那裡回來,一夜都未能睡得著。

她不想寫那封信,但她也明白皇後既然說得出,定然做得到。就算她不寫,她隻消派人去找她二哥,以她在宮裡的處境威脅她二哥,她二哥八成還是會妥協的。

若是如此,她不寫這封信,便是白白得罪了皇後。

可若寫,又覺仿佛是自己親手將二哥推入火坑一般,心中怎麼都不落忍。

就這麼左右為難地煎熬到第二天上午,長福忽來了。

聽得宮女稟報,尹蕙忙從樓上下來。

“尹選侍,陛下昨日曾說要來您這兒用午膳,後因有事耽擱了。適才陛下又想起來,遂吩咐奴才來跟您說一聲,他今天來您這兒用午膳,還說定要有香椿做的菜。”長福道。

尹蕙有些發懵,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道:“好,我知道了。”

“還有,陛下不喜熏香,所以樓中不要點香,伺候的人身上最好也彆抹什麼香粉。”長福又提點道。

尹蕙一一應下。

長福一走,麗香高興道:“選侍,陛下沒有忘記跟您的約定。時辰不早了,咱們趕緊去摘香椿。”

尹蕙此刻的心情就如枯死的老樹又回了春一般,哪怕隻冒出了一片嫩芽,都能證明整棵樹都活了。

她將皇後交代之事暫且拋在腦後,帶著宮人出去尋找香椿葉子。

有了上回的教訓,此番摘下嫩葉她便親自嘗一下,不苦的才讓宮人繼續采摘。

及至中午,飯菜上桌之後,她心裡卻又忐忑起來。

若是陛下今天再不來,她在宮裡可就顏麵掃地了。背後的議論她倒是不在意,就是如周信芳這般愛當麵挖苦的,實在是讓人難以下台。

父輩的官職或有高低之彆,家世或有貧富之距,但誰又不是爹生娘養的?誰還沒點自尊心呢?

陛下來,她自是高興的,但陛下若不來,她也絕不會使手段去勾著他來。

原本她覺著能入宮已是她的福分,便是一輩子不受寵,隻要偶爾能遠遠地看陛下一眼也是好的。入宮之後,她每日和裴瀅陶美人一起蹴鞠閒聊打發時間,更是覺著這宮中的日子也沒那麼難熬。

可昨日發生的事情讓她動搖了。

她可以低微,但她不想低微得讓人想踩就踩,更不想因為她的低微而累及家人。

若是……若是她當初沒做那個糯米笏該有多好……

若是陛下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陛下,更沒有超乎她的想象該多好……

“選侍,陛下來了,陛下來了!”尹蕙正坐在樓中東想西想,她派去在宮道上等著的小太監一溜煙地跑回來稟道。

尹蕙忙收斂心神,帶著樓中宮人去樓外等著迎駕。

她曾在選妃當日於華錦苑中遠遠地偷看過陛下,可一旦離得近了,她卻緊張得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

慕容泓到了樓中,照例要先洗手。

尹蕙雖是緊張,這點自覺性還是有的,親自捧了布帕在一旁伺候。

慕容泓淨過手從她手中拿過布帕,偶一抬眸,見她雙頰殷紅,微微一愣,問:“你的臉為何這樣紅?病了?”

尹蕙乍聽此言,羞赧得呼吸間幾乎都要冒出煙火氣來,低聲道:“妾沒病,妾隻是……有些緊張。”

“緊張什麼?朕又不是喜怒無常的暴君。”在大婚之前,除了身邊丫鬟更替,慕容泓鮮少接觸不相乾的女子,也不是沒見過女子臉紅,但他什麼都沒做,臉便紅成這樣的,尹蕙是第一人。

尹蕙自然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態,趁著慕容泓落座的當口便回過身去用手心捂了捂發燙的雙頰,指望能為雙頰降點溫,孰料手心也是燙的,隻得作罷。

慕容泓動筷子前,照例要長福先試膳。

慕容泓便在這個當口對尹蕙道:“昨日朕因故未來,聽聞皇後還為此特意召見了你,是朕考慮不周之故。”

尹蕙聞言,心中微微一動,暗想:既然陛下已知皇後召見我之事,那我是否可將皇後脅迫我寫信一事告知陛下,求陛下做主呢?

可是,他們是夫妻,而她,不過是地位最微末的妾室而已,她又有什麼資格去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借陛下的威勢去打壓皇後呢?

如是想著,她便低聲道:“陛下日理萬機,不能伺候陛下用膳是妾無福,斷非是陛下的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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