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若霖(1 / 2)

女宦 江南梅萼 8141 字 10個月前

六月十一,趙合帶了兩名蹴鞠伎來求見慕容泓。

“你不來,我還以為你忘了此事。”慕容泓站在甘露殿前,一邊看著那兩名蹴鞠伎在階下表演球技一邊對趙合道。

趙合解釋道:“蹴鞠伎好找,但是要找家世清白來曆清楚的卻難,那些練球的女子,多的是自幼被人拐賣的,身世來曆不清楚不說,品性也堪憂。這不,尋摸了兩個多月才尋摸到這兩個人,父母俱在家世清白,最關鍵的是這兩人仍是完璧之身,不怕她們帶壞後宮的娘娘們。”

慕容泓聞言,斜睨趙合一眼。

前些日子太後見慕容泓不大去後宮,將他叫去說皇帝的子嗣也是國之根本,不可輕忽,要他彆整天隻顧著忙於朝政,也要讓後宮雨露均沾才行。

慕容泓回了句“眼下朝中事多,朕力有不逮,待過陣子清閒下來再說”,如今聽趙合這言外之意,他的這句話怕是已經流傳到宮外去了。

趙合其人也不是笨得無可救藥,被慕容泓這麼一睨,頓覺自己多嘴,忙訕笑著轉移話題道:“陛下,聽聞安公公犯錯被您罰去給先帝守陵,這都兩個多月了,還未罰完麼?”

“怎麼,你找他有事?”慕容泓問。

趙合道:“我能找他有什麼事?隻不過,這長樂宮沒了安公公,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似的。我這個難得進宮的人尚且如此覺得,想必陛下定然感觸更深。若安公公犯的不是什麼不可饒恕之大錯,我能否托大為他求個情?求陛下念在他往日的好處上,且饒他這回?”

趙合有此求情之舉,倒不是因為他和長安的關係有多好,隻是為了他和嘉容這事,前麵他已花了那許多銀子和精力下去,若是長安就這般一去不回,這一切不都泡湯了麼。

慕容泓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倒不意你與長安的交情如此之好。”

趙合聞言一怔。

這時褚翔從紫宸門那邊大步而來,到了殿前對慕容泓行禮道:“陛下,微臣有事奏報。”

“嗯。”慕容泓轉身往殿內走。

他方才那句話趙合越品越覺著不對勁兒,於是忙道:“既然陛下有事要忙,那我就先回去了。”

慕容泓停步轉身,對他道:“不忙,今日是你姐姐生辰,待會兒一起用過午膳你再回去。你可先將這兩名蹴鞠伎帶去給你姐姐瞧瞧。”

趙合聽他的語氣不像是動了氣,內心稍安,答應著帶人走了。

慕容泓與褚翔來到內殿,屏退宮人,褚翔呈上一封密信,道:“陛下,這是今天上午剛收到的。”

慕容泓檢查一下信封上的火漆圖案,見無異樣,才拆開信封抽出信紙來。

並不是好消息。

雲州之戰,潭州這邊舉步維艱,福州那邊自發兵後卻是連奪了兩座中級城池,猶如一把尖刀般,瞬間就將雲州這塊大餅劃了一塊出去。

當初得知他以攻下之城池皆為福州之領地的條件要求福州參戰,朝中便有半數朝臣反對,認為此舉將壯大福州的地盤和實力,最終形成尾大不掉之勢,無異於飲鴆止渴。

這一戰況若是以軍報的形式發到盛京,隻怕大臣們反對福州向雲州用兵的奏折又要堆滿他的禦案了。

“陳若霖。”慕容泓默念了一遍福州那邊的主將名字,對褚翔道“去查一查這個人,朕要他最詳細的資料。”

“陛下,此人之前我們已經調查過了,他是福王陳寶琛的庶子之一。”褚翔道。

“哦?為何朕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慕容泓眉頭輕輕蹙起。

褚翔道:“因福王妻妾成群,嫡子庶子加起來共有二十幾個之多,所以當初奉陛下之命調查陳氏家族時,也隻揀了受福王看重的以及外祖家有實力的嫡庶子的情況呈與陛下看了,這個陳若霖,並不在此列。”

慕容泓思慮道:“也就是說,此番福王派了一位既不受他重視,母家又沒背景的庶子去替他攻城掠地了。這麼做的意義何在?”

“陛下有所不知,自前朝建國到如今,足足近兩百年的時間裡,這個陳氏家族一直偏安一隅,從未參加過任何戰事。長久的安定已經改變了他們的觀念,在福州上層世族的眼裡,這帶兵打仗攻城掠地已經不是一件可以光耀門楣揚名立萬的體麵之事了,而是一件隨時可能掉腦袋的吃力不討好之事。他們並不指望通過戰事來讓自己的生活過得更加富裕,所以您的那道旨意對他們來說,恐怕也是可有可無。既然是可有可無之事,自然是派可有可無之人去做。若是做好了,得利的依然是他們,若是做得不好,死的不過是可有可無之人罷了,不會傷筋動骨。”褚翔道。

慕容泓指點著信上陳若霖的名字,道:“照你這樣說來,這個人,其實是他們隨便挑選出來去送死的而已,並無什麼特殊之處?”

褚翔想了想,道:“若說此人有何特殊之處,恐怕也隻有他的身世了。聽聞這個陳若霖的母親是一位遠渡重洋去福州謀生的色目人舞姬,陳若霖在外貌上肖似他母親,高鼻深目,頭發卷曲,異於常人。在陳若霖還是孩童之時,他母親便丟下他跟著另一個去福州做生意的色目人跑了,福王視此事為奇恥大辱,所以非常不待見這個庶子。”

“一個不受自己父親待見的孩子,必然不會有機會接受多好的教育。第一次帶兵打仗便能取得如此戰果,這個陳若霖必是個有軍事天賦的。這樣的人若是福王不要,朕倒是十分願意接手。你再派人去多打聽打聽此人的情況。”慕容泓將信紙遞還給褚翔,道。

褚翔應諾。

看完了密信,慕容泓又處理幾份奏折,無意間一抬眼看到不遠處多寶架上的那排糖人,神情一時又怔忪起來。

出了一會兒神後,他合上奏折,帶著人去了後苑。

過了於飛橋,行經通往長秋宮與中心花園的岔道口時,慕容泓隱隱聽得花園方向傳來一句:“……你若撞了人,也叫奴婢替你道歉麼?你若打破了旁人的東西,也叫奴婢替你賠麼?既然不能,憑什麼你弄臟了我的鞋,卻要叫奴婢替你來擦?我今天就要你親自給我擦乾淨了。”是周信芳的聲音。

慕容泓停下來,吩咐一旁的長福:“去叫皇後過來。”

長福答應著一溜煙地小跑著去了。

慕容泓自己帶著張讓等人往通往花園那邊的道上走了幾步,遠遠地看著紫藤長廊上的那一小撥人。

正在被周信芳刁難的正是尹蕙,自從在選妃大典上和周信芳撞了華勝之後,這周信芳就似狗皮膏藥一般黏上了她,甩都甩不掉。招惹上這樣一個家世相貌恩寵樣樣勝過自己之人,尹蕙可說真真是束手無策。

周信芳見尹蕙漲紅了臉僵著不動,上前一步道:“怎麼?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擔著,指望誰給你擔著呢?你要不願意給我擦,也行,跪到外頭太陽底下去,跪足一個時辰便可。”

尹蕙怔了怔,猛然抬起臉來,看著周信芳道:“周美人,無意間弄臟了你的鞋是我不對,但責罰後宮妃嬪是皇後娘娘才有的權力,你沒這個資格讓我罰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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