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該起了。”
寅時中,殿門外準時響起張讓叫慕容泓起床的聲音。
長安迷迷糊糊地醒來,隻覺得眼皮酸澀得睜都睜不開,半邊身子似被什麼重物壓著,又熱又難受。
她掙紮著睜開眼一看,原來自己還窩在慕容泓懷裡,慕容泓一手一腳都搭在她身上,就跟愛魚摟著鱉兄小眯一會兒的姿勢一模一樣。
想起昨晚上他關於兩個人在一起定要抱著睡才正確合理的那番歪理,長安氣不打一處來,手腳並用地將他推開,卻又發現自己之所以會覺得那麼熱,是因為他身上很熱。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再摸摸自己的額頭。
慕容泓長睫翕動了兩下,睜開眼來,神情還不甚清醒的模樣。
見長安眉頭微蹙地看著他,他又閉上眼,聲音帶著尚未睡足的惺忪軟糯,問:“怎麼了?”
“陛下,你在發熱。”長安道。
“陛下,該起了,已經寅時中了。”張讓又在外頭道,聲音比方才提高了一些。
“候著。”慕容泓高聲道。
他又躺著養了會兒精神,側過身一肘支起身子似欲起來,見長安還愛困地賴在床上,又俯過身過去欲親她。
“還來?”長安做出防禦的姿勢,昨晚嘴唇上的皮都給他親薄了,現在抿一下還有些脹脹的麻酥酥的疼。
慕容泓停住,想起她說自己發熱的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感覺真的有點燙,遂作罷。
長安見他掀開被子要起來了,坐起身道:“你在發熱呢,要不今天罷朝。”
“不可,”慕容泓挪到榻沿邊上穿鞋,道“王咎遇刺,朕若再倒下,趙樞就該回朝了。”
“陛下既如此忌憚他,不如將他做了算了,反正咱們現在也不是沒這個能力。”長安忽道。
慕容泓聞言回過頭來,見她擁著被子頭發散亂,分明是一副春睡未醒不修邊幅的少女形象,卻一臉與形象不符的深沉模樣,忍不住笑著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道:“叫你成功刺殺了一個趙王,你便以為這天下所有的麻煩都能這麼解決了?哪有你想得這麼簡單?趙樞於我大龑建朝有大功,且又是顧命大臣,擁躉甚眾,朕要殺他,必須光明正大,且必須有一個叫他不能翻身的罪名方可。這天下不是朕打下來的,朕坐這把龍椅下頭不服的人原本就多,朕絕對不能授人以柄,讓他們覺著我慕容氏心狠手辣過河拆橋,至少,眼下不能。”
“可是,先帝……”長安話剛起了個頭,卻叫慕容泓一指按住了唇。
“朕知道你的意思,但朕不能這麼做。朕暗地裡調查這件事,不過是要給自己一個交代而已,朕不能將先帝之死的真相公之於眾。先帝信任太後與趙樞,結果卻被這二人暗害,傳將出去,天下人會怎麼看待我兄長?有勇無謀有眼無珠?朕容不得旁人往他身上潑一點一滴的汙水,說他一絲一毫的不是,為此朕可以忍,更可以等。他們毀的不僅是朕兄長和侄兒的一生,還有朕這一生,讓他們簡單赴死,於朕而言簡直稱得上是饒恕了。朕絕不饒恕他們。”說到後麵,慕容泓察覺自己情緒外泄得太多了,遂停住話頭,起身去屏風上拿自己的外袍。
長安頓了頓,也滑下床抱著自己的一堆衣服閃進了他的浴房,彆的倒無所謂,裹胸可不能叫他瞧見。
在浴房裡裹好了胸穿好了衣服,長安抽出昨晚鐘慕白給她的信封,拆開一看,裡麵果然是一萬兩的銀票。其實她和鐘羨這一路都是相扶相持過來的,她替他擋箭是無心,他救她卻從來都是有意,認真說來他並不欠她什麼。可是鐘羨這個人,有時候真是一根筋。此番鐘慕白給了她一萬兩銀子,不知能否讓鐘羨那顆感恩之心稍減些熱情。
看著這張銀票,長安思緒一轉,買宅子的銀子慕容泓出,這兒有一萬兩,羅泰的包袱裡有五千多兩銀票,慕容泓榻下的箱子裡還有她的四千兩銀票,加起來快兩萬兩了。這一趟出去,她大概也知道了當下的物價水平,一個中等富戶,也就是中產階級人家,一年的花銷不過百兩銀子左右,兩萬兩銀子,她一夜暴富啊!
待她有了宅子,雇上幾個仆從護院,再買兩個溫順漂亮的麵首伺候自己……等等,在慕容泓買的宅子裡養麵首貌似有點渣啊,不然,還是不要他出錢了,她自己買?
思前想後,長安決定待謝雍告訴她房價之後再說。狡兔還三窟呢,誰規定她隻能買一套房子了?
不去想得太長遠的話,長安覺著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自己應該還是能過得挺瀟灑的。
她將銀票妥帖地收進懷中,出了浴房來到殿中。慕容泓拿著把玉梳站在他的妝台前看著她。
長安:“……”
慕容泓道:“過來。”
長安看著他手裡的梳子,驚悚道:“奴才已經綁好發髻了。”
“頭都不梳,像話嗎?”慕容泓催促道“快些過來,再磨蹭待會兒朕上朝該遲了。”
長安腹誹:我也沒求著你把時間花在這樣無意義的事情上啊。
她過去在妝台前坐下,自己脫下帽子解開綁著發髻的布帶。
“為何用布帶不用簪子?”慕容泓動作生疏地撈起一把她的長發,一邊梳理一邊問。
長安言簡意賅:“簪子麻煩。”
慕容泓無言以對。
長安的頭發細軟輕盈沒什麼質感,又很濃密,慕容泓梳起來難免磕磕絆絆的,幾次問她疼不疼。
“陛下,你為何要給我梳頭?”長安見他明顯不會梳,不解地問。
“這樣你個沒良心的或許能多些時候想起朕。”慕容泓眉眼低垂道。
長安立即提出異議:“我怎麼沒良心了?”
“昨日朕不過賞了頓禦膳給你,你說又哪兒惹你不高興了,你非得和鐘羨一起來氣朕?”慕容泓從鏡中睨她一眼。。
長安長眸一斜嘴角一勾,得意道:“說你小心眼你還不承認,不就一頓飯嗎?在兗州我天天和他一張桌上吃飯,那又如何了?吃頓飯又不會懷孕。”
慕容泓被她口無遮攔的話說得一怔,反應過來,氣惱道:“不許胡說。”
長安撇過臉,道:“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不與你爭一時長短。”
慕容泓見她一副不思悔改的模樣,心中真有些動氣了,道:“還爭一時長短,朕說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