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臨走前對慕容泓說她出去一下,結果慕容泓左等她不來,右等她也不來,後來晚膳都來了,她還沒來。慕容泓問張讓長福,才知她已經回東寓所去了。
明明說好不走的,卻又一聲不響走了,分明是在捉弄人麼。
慕容泓心中便置了氣,當夜批奏折到很晚,上了榻輾轉反側,也不知有沒有睡著,張讓又在外頭叫起床了。
慕容泓昏昏沉沉的,病勢比之昨日還要沉上幾分。張讓看他這樣子實在不成,小心勸道:“陛下,要不今日就在殿中歇著養病。”
“不必。”慕容泓麵色不善站直了身子由宮女太監給他穿上龍袍,心道:便是爬朕也要爬去上朝,免得被她知曉了,以為朕又在裝可憐博她同情。
他慕容泓是什麼人,會需要彆人的同情?笑話!
收拾齊整後,太醫院那邊的藥也送來了,慕容泓喝過藥漱了口,走到甘露殿門外。
雨昨夜後半夜就停了,是以他一抬頭眼角餘光便瞥見東寓所通往甘露殿的那條道上似有一隊人往這邊行來。他料定是長安那一夥人,遂停也不停地轉身帶著人往紫宸門那邊去了。
因離得不遠,長安自是也看到了甘露殿前的情況,見慕容泓那扭頭就走的模樣,她心中又好氣又好笑,最終不過暗道一句:幼稚!
這情景難免讓她想起上輩子人們所津津樂道的一種戀愛現象——姐弟戀。
在姐弟戀中,一般外人都會覺著是女人比較沾光,畢竟男友年紀輕麼。可是比起代溝所引發的種種溝通不暢三觀不合等現實問題,男友比自己年輕個幾歲十幾歲的,又有什麼實際的好處?
就比如她在和慕容泓相處時,她偶爾是會被慕容泓的年輕與美好所吸引,但大多數時候,她是用職場熟女看高中青蔥少年的目光來看他的。
和他談戀愛或許會有旁人所不能帶給她的新鮮和刺激,但隨之而來的麻煩也是旁人所無法比擬的。
鬨彆扭,發脾氣,冷戰,她巴不得呢。她所承受不住的不過是他的委曲求全和溫柔小意而已。
就這樣,慕容泓在前頭氣衝衝地走,長安不遠不近地吊在後麵,慢悠悠地跟著。
慕容泓感冒嚴重,走快了氣息急促,鼻腔間難免一陣火燒火燎的痛。他掏出帕子捂住鼻子,緩了緩氣,心中又惱恨起來,暗道:憑什麼又是朕一個人在生悶氣?應該讓她也體驗一下惹惱朕的後果才是。
如是想著,他便故意慢下腳步,等著長安過來給他行禮,他好借故將她留在身邊伺候,不讓她去內衛司。
誰知他慢長安也慢,他碾了半天的螞蟻也沒見長安追上來,忍不住便借著打噴嚏的機會偏過臉往後麵一瞄,發現長安正煞有介事地站在不遠處的道旁指著一株花樹跟身邊那夥太監說著什麼。
慕容泓一瞧她那模樣便知她是故意的,差點氣個倒仰,回過臉再次頭也不回地走了。
長安見他走遠了,這才帶著幾名手下重新慢慢悠悠地向宮外晃去。
到了內衛司長安找到謝雍,開口就問:“謝大人,你手裡有沒有家底豐厚但行為不端的官員名單?”
謝雍愣了一下,問:“安公公這是意欲何為啊?”
長安笑道:“陛下窮啊,窮得都發不起俸祿了,雜家手下這幫人不得吃飯麼?你寫幾個名字給我就成,旁的就不必過問了。”
片刻之後,謝雍站在司隸部門口,看著長安那招搖的背影,暗道:還真是要搞事情啊!
長安來到廷尉府,李聞派人帶她去見靳寶川的妻兒——一名二十餘歲的女子和一名六七歲的男童。
兩人在廷尉府被關了一夜,那女子顯見有些害怕的神色,而那名男童卻猶自目光灼灼一副初生牛犢的模樣。
“靳寶川,是你男人?”鬆果兒給長安搬了把椅子過來,長安坐下後,示意那女子也坐。
女子見她不陰不陽的,模樣也不似好人,便不敢落座,隻點了點頭。
“你倆是如何認識的?”長安問。
“我本是秦樓的一名舞姬,是靳爺為我贖的身。”那女子低聲道。
“什麼時候?”
“七年前。”
長安回想了一下李展說靳寶川問他要宅子的時間,與贖這女子的時間倒正好對得上。
“這是他兒子?”長安目光落在那男童身上。
女子不說話,隻把男童摟到自己身邊。
長安笑看著那女子道:“我若真要對你們母子不利,你拿什麼保護他?”
那女子摟住男童,咬唇半晌,鼓足了勇氣道:“大人,不管靳爺犯了何事,隻消不是謀反作亂之類禍及家人的大罪,還請您高抬貴手,放我兒子一條生路。”
“我也沒說要為難你們母子啊。”長安站起身來,表情和藹地向那男童伸出手,道“走,小朋友,我帶你去見你爹。”
男童聞言,想要走過來,卻又被那女子一把摟了過去。女子看著她哀求道:“大人,他、他還小……”
“放心,雜家是文明人,最討厭打打殺殺的,你爺們兒乾淨著呢,一根汗毛都沒傷著,嚇不著你兒子,嗯?”長安走過去,拉起那男童的手往外頭走去。
女子委實放心不下,想阻攔,又被廷尉府差人攔住,隻得眼睜睜看著長安帶走了那男童。
獄卒一早按長安吩咐將靳寶川押進了刑房之中,長安帶著男童來到刑房外,令鬆果兒等人先陪著男童玩一會兒,自己單獨進了刑房。
一名看上去四十出頭的男子被綁在一張刑凳上,麵對滿屋子凝固著血漬的刑具毫無懼意,神情甚至還有那麼一點兒悠閒。
見長安進來,他目光便定在長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