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來到內衛司之後,葛月江便來報說昨日她讓他抓的人已經關入廷尉府大牢了,問長安去不去審。
“審啊,當然要審,不過像他們這等官場老油子,怕是不會輕易開口的。知會廷尉府大牢那邊,先把人打一頓,收拾服帖了雜家再過去。”長安靠坐在書桌後的圈椅上,雙腿交疊擱在桌沿,手裡拿著柄小刀一邊修著指甲邊緣一邊漫不經心道。
葛月江出去後,她叫來隔壁的鬆果兒,問他:“恒聚祥去過了?”
鬆果兒道:“去過了,羅掌櫃的動作挺快,鋪子裡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能搬進去,就是牌匾還沒做好,估計得等幾天。”
“牌匾是小事,你明天就過去,琢磨一下這個惠民堂到底該怎麼開。你記著,遇著來捐贈銀子的,隻能你單獨跟他談,羅掌櫃也不能在場,銀票銀兩你親自驗收保管,過後口頭讓羅掌櫃記個賬即可。若你一個人應付不來,可從蹴鞠隊挑一兩個你信得過的去幫襯。”長安道。
鬆果兒俯首稱是。
“你現在去找一下謝大人,讓他挑三十個徒兵給我,這三十個徒兵需要滿足兩個條件,一,身手好能打架,二,麵生,不常去盛京街市上混的。傍晚讓這三十人的領隊來我這兒報到。”
鬆果兒去後,長安拿出盛京的街市圖,想著情報工作要做得好,需得在城中設置幾個秘密的據點才成。隻是,若是寶豐錢莊背後那夥人不浮出水麵,她又如何能保證自己的一言一行是秘密的呢?
念及這一點,她不免又想起了周信芳,她口中所言那個能要自己性命的秘密,若真是她的女兒身份,那麼周信芳的消息來源隻能有兩個。第一,她背後的勢力就是送她進宮的幕後黑手,見她失寵被逐,為助她回宮,才啟用了她這顆一直如同閒置一般的棋子。第二,她的消息是羅泰那夥人透露給她的,畢竟羅泰也是知道她女子身份的人之一。可周信芳若不是羅泰他們一夥的人,羅泰的幕後老板何以要如此助她,並將這樣的秘密告訴她?周信芳回宮所能起到的作用,難道能比直接威脅她這個內衛司指揮使更大不成?
想起周信芳在蓮溪寺提起慕容泓時無意識流露出來的那種眼神,她相信這個女人對慕容泓是有渴望的,不計是為了他的權還是為了他的人,她打心底裡想要得到他。
以慕容泓的城府和手段,隻要他願意,從周信芳口中套出真相或許不難。畢竟他一旦溫柔小意起來,連自己這般活了兩世見多識廣的女人都承受不住,更彆說原本就渴望接近他的周信芳了。
但這樣的念頭她也隻能自己放在心裡想想罷了,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她若真敢開口讓慕容泓主動接近周信芳,那小心眼不暴跳如雷才怪。
她原本是打算不插手慕容泓後宮的任何事情的,但如今出了個周信芳,她倒是有必要在後宮安置一雙自己的眼睛了。陶行妹對慕容泓忠心不二,是值得信任的人,但也正因為她對慕容泓忠心不二,所以不值得她全然信任。
那找誰呢?
長安眼珠一轉,腦中忽蹦出個名字來——尹蕙。
雖然她與這尹蕙並沒有過多接觸,但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既然她哥哥尹衡這般雞賊,想必她這個一母同胞的妹妹也差不到哪兒去。且她見過尹蕙做的綢緞小魚,她相信能耐下心來將一件小玩意兒做得那般精致的人,定然是個非常有耐心、沉得住氣的人。
更關鍵的是,若她自己將來真有不測,她希望能有個與慕容泓沒有任何利益衝突的女人可以陪著他。她知道慕容泓表麵上雖然看起來水火不侵刀槍不入,但他其實連最最平常的孤獨都難以忍受。他真正想要的,並不是她長安,而是一個能被他認可的真心待他的人。
她若要與他在一起,難度太大,比之更難的,是讓她放棄自己一貫認知和堅持的一切,為他一輩子困守深宮之中,將全部的身心與命運,都交付在一個封建帝王的身上。這讓她太沒有安全感了。
但,不管怎麼樣,她都希望他能好好的,就如同希望曾經孤苦的自己,終有一日能活得富足一般。
過了一會兒,她估摸著廷尉府大牢那邊應該差不多了,遂帶著鬆果兒袁冬等人動身前往廷尉府,不料剛出理政院,便見趙合趙椿正一前一後地往宮門口走。
“趙公子。”長安叫他。
趙合停步轉身一看,見是長安,便迎了過來。
“趙公子,這是要進宮呐。”長安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他身後的趙椿,笑眯眯地問趙合。
趙合道:“是啊,陛下交代我組織蹴鞠大賽之事,我已然有了眉目,進宮向陛下彙報一聲。”說到此處,他又麵露猶疑,道“隻是安公公你這日日在外頭辦差,咱倆的事……”
長安將他叫到一旁,低聲道:“咱倆的事你不用著急,雜家既然答應了你,就絕不會抵賴。這兩天我剛剛上任,事情比較多,待過陣子閒暇下來,你何時進宮托人遞個消息進來,我能留下,便儘量留在長樂宮等你便是。”
趙合神色一鬆,道:“如此甚好。”
“還有就是,這兩天陛下可能心情不大好,你進宮麵聖時需小心應對。”長安提醒他道。
趙合蹙眉:“陛下心情不好麼?為了什麼?”
長安道:“聽說好像是後宮哪位娘娘惹得他不高興了。”
趙合想了想,道:“既然陛下心情不好,那要不我今日就去我姐姐宮裡吧,反正陛下說跟我姐姐彙報也是一樣。”
“誒?這麼好的和陛下搞好關係的機會,趙公子怎麼能放棄呢?”長安不讚同道,“陛下飲食起居上的問題,我們這些做奴才的能為他安排,安-邦治國上的問題,大臣們能為他解決,這男女感情上的問題,誰能給他出謀劃策啊?咱們沒經驗,都不懂不是。陛下是情竇初開,不知道如何才能處理好與後妃之間的關係,你趙公子就不一樣啦,說起該怎樣對付這恃寵而驕的女人,誰還能比你更有經驗不成?你是陛下的小舅子,完全可以像朋友一樣開導開導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