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花容(1 / 2)

女宦 江南梅萼 10353 字 10個月前

長安在與林藹交涉時誌得意滿,然當她走出水井坊監牢時,卻又心事重重了,隻因林藹最終並未能給出人名,倒是給了個地名——寶豐錢莊。

他此行要來聯係的人,乃是寶豐錢莊的主人,可惜這麼幾個月過去,他都未能尋到人。

又是寶豐錢莊。這寶豐錢莊既然是官營的錢莊,那能稱之為它主人的人,豈不是隻有慕容泓?但林藹口中所說的這個人卻絕對不可能是慕容泓。

難不成暗處還有人在操控這寶豐錢莊不成?

她讓周光鬆去收集這寶豐錢莊的資料,到現在還沒音訊,到底是外麵的人不好操控,還是得儘快培植自己的勢力才是正道。

如此長安便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買第二間宅子了。她有了個想法,這第二間宅子的位置可以離那間糧鋪近一些,然後以來往便利之名讓薛紅藥搬過去住。糧鋪裡人來客往的,用來做交通站最是便利,而薛紅藥是個蕾絲,又是那副臭德行,外麵的人要想收買她難度大,這一點正好為她所用。

定了目標,那長安的行動力是相當強的,不過三四天就在和糧鋪隔著一條街的地方覓得了一處四進的宅子。大是大了點,不過對長安來說正要這麼大才好,大了才方便隔出私密空間來會見私密的人。

雖然這間宅子的地段不如她現在住的那間金貴,但因為麵積大,又毗鄰街市,所以價格倒還比她現在住的那間貴上一丟丟。長安也不在意,用紀行龍的名義將宅子買了下來。

當天夜裡,長安去西廂房找薛紅藥,發現紀晴桐居然也在她房裡。

“你倆這是在乾什麼呢?”長安從窗外往裡一瞧,發現兩人坐在燈下頭靠頭的狀甚親密。

紀晴桐原本手中拿著一個繡件,見長安來了居然下意識地將東西往桌子底下一藏,紅著臉站起身道:“薛妹妹在學做賬,我幫她看看。”

“哦。”長安也不進去,雙肘往窗欞上一撐,看著兩人道:“明日上午我要去理事院辦差,午後你倆跟我上街上去買東西。我又買了間宅子,宅子裡缺家具。”

紀晴桐應了,薛紅藥照例沒作聲。

“還有你,這兩日把東西收拾一下,待那邊的宅子歸置好了,你和你爹就搬過去住。”長安指指薛紅藥。

這話一出口,兩個女孩都有些發愣。薛紅藥看著長安,不知道說什麼好,神色有些沮喪。倒是紀晴桐問了句:“為什麼要薛妹妹搬到那邊去住啊?”

“那邊離糧鋪近,方便她來去。”長安看著薛紅藥,流裡流氣的“做什麼那副模樣?難不成你還會舍不得我?”

“我才沒有。”薛紅藥條件反射般犟了一句,似意識到不妥,低下頭去克製地咬了咬唇。

“沒有就好。那邊宅子大,隻要你沒事不在園子裡到處閒逛,就算我偶爾去你也不會見著我。沒有閒人閒事相擾,你就帶著你爹在那兒好好過吧。”長安說完,又叮囑紀晴桐一句“沒事晚上不要繡東西,仔細眼睛。”

紀晴桐臉又是一紅,低聲道:“知道了。”

長安走後,薛紅藥與紀晴桐對視一眼,低下頭看著攤在桌上的賬本,黯然道:“看來是不能跟著紀姐姐繼續學下去了。”

紀晴桐默了一瞬,道:“要不,我去和安哥哥說說,至少等你把這如何看賬做賬學會了,再……”

“不必了。”不等紀晴桐說完,薛紅藥便急忙打斷她道。

她現在對長安的感覺很複雜,倒不是說有多討厭,事實上她現在根本不討厭長安。他對她無所求,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了她們父女。在這裡住了這麼長時間,一應吃穿住行還有她爹的診金湯藥都是他出的。如今他更是給機會她去學著管賬和打理店鋪,雖說對於從來沒接觸過這些且不識字的她來說是難了些,但她知道,隻要學會了,那就是一項謀生的本事,比唱戲強得多。

上述種種,都是他給的,她又不是石頭人,自然也知道感恩。可是他又是那樣一種人,當你誤解他的時候,你不想接近他。當你不再誤解他了,卻又發現,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接近他,甚至於在麵對他的時候連感激的話都說不出口,總覺得分外尷尬。

他的恩情她無以為報,既然他不想讓她住在這裡,她能做的也不過是順從他的安排離開罷了。

“賬我可以跟著糧鋪的老掌櫃慢慢學,隻是以後怕是都難見到紀姐姐你了。”薛紅藥因為脾氣不好,從小到大就沒什麼真正談得來的朋友,難得紀晴桐溫婉大方又知書達理,不嫌棄她出身低微,兩個人這段時間相處得真如姐妹一般。

“妹妹不必憂慮,安哥哥也不曾說不許你回來,你若想見我,待你有空時回來便是,或者派個人過來說一聲,我去見你也可以的。”紀晴桐道。

薛紅藥嗯了一聲,低頭看著賬本,卻發現無論如何都看不下去了。眼角餘光見紀晴桐從桌下摸出繡了一半的荷包,她又問道:“我看這荷包是男子佩戴的款式,紀姐姐是為安公公繡的?”

紀晴桐用拇指按住荷包上荷塘一角自己偷偷繡上去的一對鴛鴦,搖頭道:“不是,我自己繡著玩的。”她原本是為長安繡的,可方才他不過露了一麵,她想起這荷包上的鴛鴦,都羞臊地立馬把它藏了起來,就更遑論將來完成後親手送給他了。待這個繡完,重新繡一個給他吧。

太尉府賦萱堂,鐘慕白跨進臥房的門,發現鐘夫人又卸了釵環悶悶不樂的坐在燈下。不過這次鐘夫人顯然沒打算把不愉快跟他叨叨,見他回來了便打起精神來伺候他洗漱更衣。

許是男人都這樣,女人一門心思想跟他說自己的心事的時候,他嫌煩不想聽,女人把事情悶在自己心裡不想說,他卻又偏要問。

“今天不是去靖寧侯府參加賞花宴的麼,怎麼悶悶不樂的模樣,有人給你氣受了?”鐘慕白覷了自己低眉順眼的夫人幾眼,問。

“沒有。隻是,雍國公府那張小姐,許給鎮北將軍孫家了。”鐘夫人道。

“我們又不曾去下聘,人家自行婚配那是應該的,你又何必這副模樣?”鐘慕白有些不解道。

鐘夫人看了眼自家頗有些不識愁滋味的夫君,無奈地歎了口氣。她很早之前便中意那張競華做自己的兒媳,因為其人不論家世人品相貌教養都是一等一的。自家兒子出類拔萃,她在相看兒媳之時目光難免就挑剔了些,京中這許多貴女,唯獨這個張競華,在她看來方方麵麵都可堪與鐘羨匹配。那年鐘羨去兗州,她心中掛念,常去天清寺求神拜佛求他平安,數次遇見這張小姐。她對自己那份殷勤和熱絡,哪裡逃得過鐘夫人這過來人的眼睛?這姑娘分明就是對她兒子鐘羨有意。

若鐘羨點頭,這小夫妻倆豈不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加之張小姐心悅鐘羨,將來必能好生照顧伺候他,在府裡相夫教子主持中饋。有這麼一位兒媳繼任她肩上的擔子,說句不好聽的,她便是死了也瞑目啊。

現在倒好,這麼好的兒媳,成了彆人家的了。

這個消息原本就夠她鬱悶,誰曾想更鬱悶的還在後麵。這賞花宴原本就是各家夫人相看兒媳閒聊八卦的聚會,能參加靖寧侯夫人賞花之邀的,也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貴婦。可今天這些人卻不知吃錯什麼藥,聊著聊著,居然聊起誰家公子好男風的話題來了。當時便有夫人感歎,嫁女兒看對方的麵子裡子還不夠,必須得細細打聽清楚對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畢竟如今京裡男風盛行,若是好好的閨女嫁了個好男風的,豈不是受一輩子的苦?

說便說罷了,偏那幾位夫人說這話的時候還總是有意無意地來看她,更有甚者緊接著這個話題便問她:“鐘夫人,貴公子年紀也不小了吧?怎還不見你為他張羅婚事啊?莫不是貴公子眼光獨到,這滿城貴女都不夠他挑的吧?”

聽聽這是什麼話?滿城貴女不夠挑,那豈不是要挑男的去?

鐘夫人真是耗儘了畢生的教養才沒有與那位夫人當場翻臉,倒不是她自己有多能忍,隻是擔心這一翻臉,便被人解讀成惱羞成怒,再一鬨大,那羨兒的名聲……

上次鐘羨醉酒,那一聲“長安”她一直憋在心裡,既不敢同鐘慕白講,唯恐他真的找到那太監來個手起刀落,造成他們父子反目,又不敢去說鐘羨,就怕他知道這秘密已然泄露,便連藏著掖著也不願,乾脆來個破罐破摔。

這麼大的秘密壓在她心裡,直愁的她頭發都白了好幾根。

今天這事一出,她驚覺自己真的不能繼續裝聾作啞下去了。既然鐘羨這邊的工作不能做,那不是還有另一個人麼?有道是解鈴還須係鈴人,說不定找這個係鈴人更有用呢。

次日午後,長安帶著紀晴桐薛紅藥袁冬圓圓及一眾侍衛去逛街采買家具。

這京中講究的人家添置家具其實都是自行挑選了高級木料,再按著自己的需求喜好請人設計製作。但長安這宅子不是用來自己住的,懶得費這時間和精力,便都買現成的。

“閨房裡要如何布置,需要什麼東西,自己挑。”買完了大件的家具,自然還要添置些小件的擺設,長安便在這當口對薛紅藥道。

閨房……薛紅藥一時有些發怔,她想起了紀晴桐那布置得溫馨雅致的房間。

她從小生活在戲班子裡,小時候要輾轉各地,居無定所,及至大了,有了美貌和名氣,才入了固定的館子唱戲。可那於她而言也不過是暫居之地而已,她又哪會有心思去仔細裝扮自己的房間?她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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