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羨說有事相求,慕容泓就帶他去了甘露殿。
到了外殿,慕容泓在桌旁坐下,端起茶盞道:“你有何事,直說吧。”
鐘羨道:“此事不足為外人道,還請陛下屏退左右。”
慕容泓喝茶的動作微微一頓,看了鐘羨一眼,揮退殿中諸人。
鐘羨側首一看,確定眾人在殿外站得甚遠,便一撩下擺向慕容泓跪下道:“陛下,微臣年已弱冠,家中父母著急催臣成家。然臣心儀長安已久,甘願為她冒天下之大不韙,三媒六聘迎她為妻,望陛下成全。”
慕容泓猛然抬眸盯住他。
鐘羨不卑不亢,維持著行禮的姿勢靜待他的答複。
慕容泓控製住情緒將手中茶盞穩穩地放到桌上,道:“她不過是個奴才,即便朕願意放她出宮,她的身世也十分微末,這樣的兒媳,你爹娘願認?”
鐘羨道:“請陛下放心,隻要他們還認臣這個兒子,便會認她這個兒媳。”
“你問過她的意願了麼?她自己也同意?”
鐘羨道:“我還不曾問過她,但我想她會同意的。因為隻要她嫁我,我會儘我所能善待她。刀劍我扛,風雨我擋,煩悶我解,委屈我哄……我什麼都願意為她做,她隻需負責讓她自己過得開心就好。我想不出她會拒絕的理由。”
慕容泓搭在膝上的手緊握成拳,冷笑:“認識十數年,朕頭一次知道,你竟然還是個情種?”
鐘羨麵不改色,認真道:“人之一生摯愛難求,臣有幸遇見,便不願錯過,不願辜負,不願慢待而已。”
殿中靜默了片刻,慕容泓的聲音有些冷硬地響起:“朕不同意。”
鐘羨抬眸看他,道:“就算因她得力陛下才不願放人,但用陛下的話來說,她到底也隻不過是個奴才。用一個奴才來換臣此生忠心不二,這筆生意,陛下怎麼做都不虧。”
慕容泓隱怒:“你這是在威脅朕麼?”
鐘羨毫不退縮:“臣不敢,但陛下若既不願成人之美,又時常如今日一般磋磨臣的心上人,臣因此心生怨懟,亦是人之常情。”
一句話堵得慕容泓沒了脾氣。
鐘羨觀他眼神有躲閃之意,知道他於今日之事也並非沒有悔意,心中略寬鬆了些。
兩人又僵持了一會兒,慕容泓語帶警告地開口:“收起你對她的心思,她是朕的人。”
鐘羨原話返還:“陛下問過她的意願麼?她自己也同意?”
慕容泓惱羞成怒,他自然問過,還問過不止一次,隻不過她沒有哪次是同意的罷了。
“不要拿你自己跟朕比,你與朕的處境如何相比?”他道。
鐘羨俯首:“臣確實不能與陛下相比,因為臣無論在何種處境下,都不會舍得讓自己的女人刀頭舔血地來與我分擔磨難和痛苦,畢竟這處境,也不是她造成的。更何況,在讓她分擔的同時,還不曾好好地對待她。”
他極少這般尖酸刻薄,不代表他就不會尖酸刻薄。今日這夾槍帶棒的一番話,字字句句分毫不差地直戳慕容泓的痛腳,以至於慕容泓不過是聽了他幾句話而已,那感覺竟似被人扇了幾巴掌一般,臉上火辣辣的。
“放肆!退下!”從未有過的羞恥感讓他一時有些無所適從,隻得藉由憤怒來稍加遮掩。
鐘羨拱手道:“在未明陛下心意之前求陛下成全微臣,是微臣唐突。但在明白陛下心意之後,微臣更希望陛下能成全微臣了。因為微臣縱然處處不如陛下,但若論對她的心意,恐怕要比陛下更誠摯一些。哪怕看在這些年她為陛下出生入死的份上,陛下許她一個安樂無憂的未來也不枉。請陛下三思,臣告退。”
東寓所,長安睡了兩個時辰,就被吉祥敲門喚醒了。
她渾身的骨頭酸疼得像是散了架,躺在床上不想動,揚聲讓他進來。
吉祥自己提了個食盒,帶著兩名端著托盤的小太監推門而入。
“安公公,張公公讓奴才送今日鞠賽得勝的彩頭過來。”吉祥來到榻前向長安行禮。
長安側著身子支起腦袋掃了眼托盤裡,不過是兩錠銀子一些珠玉罷了。
她看到另一個小太監手裡還托著一份,裡頭除了珠玉之外,還有十錠銀子。
“怎的有兩份?”她問。
吉祥指著銀子多的那一份道:“這一份是陶婕妤派人送來給您的。”
長安彎了彎唇角,想這陶行妹倒是個實在人,雖說這點銀子放在她眼裡不值什麼,但賞奴才的話委實也不算少了。
“知道了,放著吧。”她有氣無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