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慕容泓下朝回到甘露殿時,長安已經走了。掖庭丞來報,說是毒害陶行妹的元凶找著了,乃是寶林孟曦兒,人證物證一應俱全。
慕容泓看了眼卷宗,就去了仁明殿。
陶行妹剛喝完藥,正坐在床上發呆,聽宮女報陛下來了,忙下床迎接。她此番雖是傷了腸胃吃了大虧,但身體底子在那兒,倒是比長安還恢複得快些。
慕容泓進了內殿,屏退宮人,令陶行妹坐下,這才道:“掖庭局那邊拷問出給你下毒的凶手了,是孟曦兒。”
陶行妹眉頭微蹙,暗忖:我與這孟曦兒往日無冤近日無仇,雖位分比她高,卻也不是因為得寵而升的,她為什麼要害我呢?
“如不出所料,明日朝上她父親孟懷便會因為此事而受到政敵的攻訐,她本人乃至她整個家族,都將在這場風波中成為權力傾軋之下的犧牲品,即便她根本就不是此次投毒的真正元凶。”慕容泓端坐在太師椅上,麵色沉靜地看著陶行妹道。
陶行妹微張著嘴,呆在那裡不知該作何反應。
慕容泓卻根本沒打算給她消化反應的時間,站起身道:“顧好你自己,彆把精力和時間浪費在與你無關的人或事情上。當初你不顧朕的反對執意要入宮,該不是為了來給朕添堵的吧。”
聽出他話音裡的斥責嫌棄之意,陶行妹一時無地自容,起身行禮告罪。
慕容泓來得急,她又在病中,沒來得及上妝,臉色也蒼白,乃是難得一見的憔悴病弱之態。可惜在長安之外,慕容泓本就是如假包換的君心似鐵,再想起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自己肯來提點她已是看在幼時的情分上仁至義儘了,便沒再多做停留,徑自走了。
陶行妹看著他消失在門外的衣袍一角,眼角泛濕地輕輕咬住了下唇。
過了幾日,鐘羨上了道治水的折子。這是道做足了功課的折子,將橫龍江治水一事從方方麵麵闡述得具體而細致,看上去根本就不像個未及弱冠的少年寫的折子。男人也是有嫉妒心的,朝上眾臣,年紀大些的嫉妒鐘慕白有這麼個文武兼修的兒子,年紀輕些的嫉妒鐘羨出身既好又有才華,沒話找話嘰嘰歪歪,說鐘羨這是紙上談兵。
鐘慕白也不與他們爭辯,輕輕緩緩一句“那麼就請諸位大人去橫龍江身體力行吧。”一句話堵得眾人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須知若在盛世,這治水雖辛苦,但好歹能從中撈錢,治好了也是件名垂青史的功績,算件不錯的差事。可如今大龑立朝不久,國庫原本就不充盈,橫龍江兩岸不僅有皇帝親封的藩王割據,更有曆代靠江生財的豪強侵占,加之這洪水一旦泛濫,可是比刀劍更加無眼,此時去橫龍江治水,那就是上刀山下油鍋一般的苦差。
他們認為鐘慕白之所以肯放鐘羨前往,不過就是派兵簇擁著自己兒子過去鍍層愛國憂民身先士卒的金邊而已。他們去可就沒這個優勢了,沒的把命搭在那兒。
就這麼的,鐘羨順利地得了治水都尉使這個差事,而趙樞因為丞相司直孟懷被彈劾,為著繼任丞相司直的人選,不得不在治水都尉的人選上做出讓步。
這日上午,長安正在內衛司埋頭辦公,窗戶被人敲了幾下。她抬頭,鐘羨站在窗外對她笑了笑。
長安走過去,笑問:“都交接完了?”
鐘羨點頭,道:“今日便是最後一日來理事院了。”
“那何時啟程呢?”
“三日後。”
長安明白,眼下已經入夏,治水之事刻不容緩,自然是越早出發越好。
鐘羨遲疑了一下,道:“中午一起吃個飯吧,正好上次你讓我給你打聽的那件事陶行時傳了消息過來。”
長安點頭,道:“那你等我片刻,我收拾一下東西,中午就去我府上。”
眼下還不到巳時,基本上沒有官員敢在這個時候開小差,就算官位高的,開小差也隻敢在下午開。鐘羨看著長安收拾完東西就從從容容地帶著人出了司隸部的大門,他心中略覺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