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看了她兩眼,心情複雜,但也沒有試圖去救她。父親謀反,她想弑君,救上來也是死,那又何必去救?
她抱著慕容泓浮上水麵。
慕容泓又嗆又咳,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能支撐著沒暈過去,恐怕還要感謝這冰涼湖水的刺激作用。
長安伸手在他前胸一陣亂摸,見沒有新的血液滲出來,心知他沒有被紮傷,心中稍安。她抬頭四顧,見方才掙紮間離那小舟已有一段距離,舟上如今隻剩一個秀樾戰戰兢兢地跪坐在艙中。
憑心而言她不是很想再回到那舟上去,在靠岸之前,這隻小舟都是這片湖麵上最明顯的目標,危險係數比在水中也差不了多少。可是此處離岸邊至少還有四五裡的水路,她帶著慕容泓這隻還在暈血狀態的遊泳菜鳥遊過去也不現實。
該怎麼辦呢?
她一邊踩水一邊揚起下頜極目遠眺,發現在左邊十點鐘方向,大約二裡開外的地方有一片高出水麵很多的植被,看上去像是一片沙洲。
“陛下,您還有力氣遊嗎?以防萬一,我們需得儘快離開這裡。”見慕容泓喘咳漸止,長安問他。
“應該……可以。”慕容泓麵色看上去有些虛弱,眼神倒還算有力,隻是說話時語氣發沉,顯得心情低落。
“如果您還有力氣遊泳的話,我們去那兒暫避一下。”長安示意他看那片小洲,“距離有些遠,不過您彆怕,哪怕您遊一半遊不動了,奴才拖也把您拖過去。”
慕容泓原本正看著皇後溺水之處出神,聞言回過臉來,羸弱一笑,笑容淺得像是水中的蓮影,道:“好。”
“那您自己站穩了,奴才放手了啊。”長安一放手,慕容泓“咕咚”一聲直挺挺地沉入水中。
長安忙伸手抓住他的後領子將他從水中拔了出來。
慕容泓狼狽地咳了兩聲,抬手擦乾眼睛上的水珠,一臉不解地問長安:“為何你能這般站在水裡,朕卻不行?”
長安:“……”是她忘了,這位大龑的皇帝陛下可是在浴池裡學會的遊泳,就浴池那麼點深度,他哪有練習踩水的機會呢?
無奈,她隻得抱著他站在水裡,側頭看著小舟上的秀樾道:“陛下,待會兒奴才鬆了手您就先往那邊遊,奴才射殺了這宮女再來追您,不能讓她暴露了我們的行蹤。”
慕容泓看了秀樾一眼,對長安道:“不必了,皇後之事,總得留個人證。”
長安聞言,便沒有堅持殺她。
其實這種情況下潛泳是最安全的,可惜慕容泓隻會狗刨這一種泳姿,長安也隻得跟在他後頭蛙泳。
遊出去大約有半裡的距離,長安察覺慕容泓速度漸慢,正想追上去問問他用不用停下來休息一下,誰知忽覺水下似有什麼纏住了她一隻腳,不及反應,整個人便被拖了下去。
到了水裡,她回頭一看,卻是方才搖櫓那侍衛。
他居然沒死!
長安猜測自己用鐵盒子射他之時秀樾正好大叫了一聲,可能自己受其影響射偏了方向,又抑或短箭入水之後藥性減低,所以沒能麻翻他。
這時候也沒時間多想,短暫的驚愣過後,長安抬起左手就欲再次對他放箭,可這侍衛水性頗佳,居然往上一竄就抓住了她的左臂並一把擰到了身後。
水的阻力大大降低了長安動作的迅捷與靈活,拚力氣她又哪是這男人的對手?
男人伸手欲去拔腰間的刀來殺她。
長安被他製住不能動彈,仗著自己身體的柔韌性一個後踢去撩他襠部。
男人中招,疼痛之餘大怒,也不拔刀了,直接用胳膊從後麵扼住長安的咽喉。
水下本就窒息,再被男人這麼一扼,長安當即支撐不住,連嗆好幾口水,奮力掙紮也掙不出半分生機,頓時生不如死起來。
慕容泓狗刨基本上沒什麼聲音,倒是長安跟在他後頭蛙泳時不時要冒頭換氣,會發出嘩嘩的水聲和吸氣聲,可某一刻,這聲音忽然消失了。
突來的安靜讓慕容泓心中一疑,回頭看看,不見長安人影。
這時候她應該不會故意玩失蹤讓他緊張,換言之,她一定出事了!
念至此,因為不喜把臉泡在水裡才學了狗刨的慕容泓毫不遲疑地一頭紮入水中,忍著眼睛刺痛在水下四處搜尋長安的蹤跡。湖水清澈,讓他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那糾纏在一起的兩人。
他憋氣不行,知道自己無法在水下久待,必須速戰速決。正好那侍衛背對著他這邊,他抬起左手想用鐵盒子去射他,可長安一直在拚命掙紮,兩人身影晃來晃去的,他擔心誤傷長安,不敢妄動。
這麼一遲疑,他憋不住氣了,隻得先浮出水麵換了口氣。再次沉下去,他看到了侍衛腰間的佩刀。
長安在水下憋的時間太長,又被那侍衛扼住了脖子,掙紮了沒多久便覺眼前發白鼻腔刺痛,有種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的感覺,心卻又慌得不可自抑。她開始大量嗆水,想繼續自救,卻已經沒了力氣,慢慢陷入了休克前的昏茫期。
可就在這時,脖頸上的禁錮忽然鬆開了。
長安猛然睜大眼睛,憑著僅剩的意誌力和爆發力猛蹬著水衝出水麵。
她一邊往外噴水一邊咳得死去活來,空氣的大量灌入讓她整個呼吸道都火辣辣地疼。
這一路行來她曾數次死裡逃生,但無可否認,這次,顯然是她觸摸死亡最真實的一次。
喘咳稍緩後,她驚魂未定地四顧,水麵上不見慕容泓,水下卻有殷紅的血如紅紗一團團一匹匹,迎風飄揚般延展開來,讓人滿目豔色。
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她顧不得自己還未完全緩過勁兒來,深吸一口氣沉入水中開始尋找慕容泓。
方才扼著她脖頸的侍衛自己脖子上被人開了個大口子,那大團的血正是從他頸子裡流出來的。
長安一把推開他的屍體,在水中轉著圈地找慕容泓,可就是看不見。
她又浮出水麵四下搜尋,水麵上寂寂無聲,這麼一會兒工夫根本不夠他遊離她的目光範圍。
她急了,重新一頭紮進水中。
人在水中的存活時間統共就那麼兩三分鐘,錯過了這個時間,哪怕撈出來也沒用了,慕容泓他到底在哪裡?
侍衛的屍體在往下沉,長安跟著往湖底瞥了一眼,忽然就看到了慕容泓。
他的發髻散了,長發如茂盛的水草在水中柔拂飄搖,白色的衣袂在碧水中舒展開來,像是浮上了天空的雲,就這麼托著他單薄輕盈、無聲無息地向漆黑幽深的湖底墜去。
這一幕景象落入眼中,長安的心猛地揪成一團,像是正在核桃鉗裡受力的核桃一樣痛楚萬端。眼底前所未有的酸澀發熱,可因為在水裡,她也不知道這樣的熱是否就是自己眼淚的溫度,她隻知道,不能,不能,不能!
怎樣都好,但慕容泓你絕對不能死,絕對不能為我而死,絕對不能……比我先死。
她奮力地,拚命地,用儘全力地向他遊過去。
陽光無法穿透的湖底,這一刻儼然成了他們兩人的天地,中間隔著的,是生與死的距離。
她忽然迅捷得像是一條海豚,在他真正沉到湖底前一把撈住了他,就像撈住了一顆外放至今終於收回的心,然後迅速掙脫黑暗泥濘的束縛,帶著他一起上升再上升,直到衝出水麵。
浮出水麵之後,長安一邊大口喘息一邊伸手去摸他的頸動脈。
脈搏還在跳動,而且搏動力不弱,但卻沒呼吸。長安估計他是殺了那侍衛後見血暈了才沉下去,應該沒嗆多少水,沒有呼吸可能是一口氣梗住了,當下就用手拍打著他的臉頰喚他,又嘴對嘴地給他呼氣試圖幫助他恢複呼吸。
數次之後,他果然咳嗽著開始喘氣,漸漸醒了過來。
直到看見他睜開眼睛,長安的一顆心,才算完全落回了原處。
作者有話要說:都忘了什麼時候預告高能的了,今天才寫到,-_-||,以後再不預告了。
今天又晚了,看在字數的份上親們就原諒了烏梅,大家晚安,好夢(づ ̄3 ̄)づ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