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閱(1 / 2)

女宦 江南梅萼 6381 字 10個月前

來人被張君柏攔住,很有幾分不悅,斜挑著眉梢問:“閣下這是何意?”

張君柏收了手,瞧了眼男子後頭巷中緩緩步出的五六人,道:“無他,隻是在下與那位姑娘剛好相識,見閣下大庭廣眾之下無故追攆,實在不能袖手旁觀,是故想問閣下一句,如此行狀,意欲何為?”

“誰無故追攆了?這不是她們丟了兩匹緞子,恰好我拾著了,要給她們送去麼。”那男子頗有些胡攪蠻纏的勁頭。

張君柏聞言,負起雙手神情微冷,道:“有勞閣下了,青鋒。”

青鋒上前欲去那男子手裡接緞子。

男子麵色不虞,剛欲說話,後頭一名看上去三十過半的銀冠男子道:“安軒,既然這位公子願意代勞,還不致謝?”

這名喚安軒的男子倒是聽他的話,聞言將懷中兩匹緞子往青鋒手中一交,轉身回到銀冠男子身邊。

張君柏衝那銀冠男子頷了頷首,也未多話,帶著人徑自往半日齋去了。

待他們一行走遠了,廖安軒才不忿道:“姐夫,瞧他那道貌岸然的樣兒,何必讓他。”

陳若雩眯著眼看著張君柏漸行漸遠的背影,道:“沒看到他侍衛身上穿的衣裳?黑衣銀紋,繡的是鷹。如不出所料,是梁王府的人。”

“梁王?那夔州不是都發洪災了嗎?梁王府的人還有心思在這兒尋花問柳?”廖安軒瞪眼。

“賑災是朝廷的事,與梁王府有甚關係?彆傻站著了,再去彆處逛逛。”陳若雩不甚在意道。

張君柏來到半日齋,紀晴桐在二樓,樓中夥計要上去稟報,張君柏阻道:“我是來還畫的,你代為轉交即可,就不必請紀姑娘親自下來了。”

樓中夥計訥訥地從他隨行侍從手中接過畫卷和緞子,再恭敬地送他們出門。

不多時,畫卷和緞子都送到了樓上紀晴桐的麵前。

采風拍打著緞子上沾染的灰塵,道:“小姐,我覺得這位張世子人還不錯呢。”

紀晴桐剛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她手中捧著一杯熱茶,看著桌上的畫卷。

她知道方才定是張君柏替她們攔住了後頭那幫人,否則,看當時那幫人的勢頭,斷沒有不追過來的道理。幫了忙卻不居功,甚至來了都不要求她下去見一麵,算是不錯了。

隻是,她吃夠了他們這種人高馬大威武健碩的世家子弟的苦,現如今就喜歡如長安那樣文弱秀雅的男子,小小的強勢,但從不會盛氣淩人,行止有度又絕不至於迂腐,偶爾不正經起來開幾句玩笑,也無傷大雅。

她放下茶杯展開畫卷,張君柏果然在畫的右上角題了字。

他的字寫得不錯,遠觀如山巒雄渾巍峨,近看筆畫之間卻又不失流水清風般的自然瀟灑之態,若真有字如其人一說,兩者兼具,算是極好的人了。

此念一起,紀晴桐想起長安那蟹爪般的字,又暗自搖了搖頭。

她略帶遺憾地看著這幅畫,這幅畫,她原本是畫來送給長安的,如今讓彆的男人題了字在上麵,卻叫她如何去送?賣也不好賣,唯有束之高閣了。

朝上眾臣在不知疲倦地就賑災和立後這兩個議題撕扯了大半個月後,忽有異軍突起。

光祿大夫高爍上奏,言稱此次洪災暴露了朝廷稅製存在重大問題,征稅不利才致國庫空虛,國庫空虛才致左支右絀捉襟見肘。所以他提議不如趁此機會清丈土地改革稅製,統一賦役役歸於地計畝征收,除了秋糧之外,一概折成現銀,官收官解。如此,或可一除弊端充盈國庫。

這道折子一上,仿佛狂風過境,短暫的靜默過後,什麼蛇蟲鼠蟻都爬出來了,朝上朝下物議沸然。

這一稅改自然於朝廷有利,但它侵害了什麼人的利益?它侵害了土地所有者的利益,而當今這天下,什麼人擁有土地最多?地主,豪紳,勳貴世家。

高爍是個孤臣,長安不能確定這道折子究竟是他自己想上的,還是受慕容泓指使上的。若是後者,那慕容泓此番動作可有些太大了,若無重臣擁護,隻怕獨木難支。

長安擔心相關利益方會趁機聯合壯大,利用內衛司消息靈通的便利先發製人,若一個地方有兩方勢力可能聯合,她就捧一踩一,使雙方不能互相信任。若一個地方有幾方勢力可以聯合,她就捧幾個較弱的,踩最強的,人都是容易被眼前利益吸引的,一看就有機會取代當地最強的勢力,誰還顧得上什麼稅改不稅改,反正眼下獲得的利益已經遠遠超過稅改所帶來的損失了。

她已經竭力運作,但內衛司畢竟是個剛發展出來的機構,就算再加上孔組織,相較於整個大龑的所有地主士紳及相關勢力而言,還是杯水車薪難掌大局。

長安在心力交瘁的同時也不免疑惑,慕容泓此舉,勝算在哪兒?

往深了一想,倒給她想出一身冷汗來,因為她突然發現,這回稅改所針對的利益團體,與上回鐘羨寫信給她時所提及的,豈不是同一幫人?

若是鐘羨表態支持這一稅改政策,那鐘太尉就隻能在他所代表的利益團體和自己兒子中間二選其一了。而對於鐘羨來說,不管是麵對自己老爹的責難,還是自身所屬的利益團體的排斥,往後的日子,恐怕都不會太好過。更甚者,他眼下本就身處險地,若遇到一些極端分子將對這一稅改的不滿全都發泄到他身上去,又或者說,有人假冒這些極端分子將其置於死地,恐怕也不是什麼難事。

她發現自己陷入了一種兩難的境地。若是對慕容泓忠誠,她就該假裝沒有察覺這一點,畢竟鐘羨是鐘慕白的獨子,鐘慕白站在他這邊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稅改政策若是得到鐘慕白的支持,就等於得到了軍隊的支持,能夠順利施行的希望大大增加。而若是為了朋友義氣,她就該寫信去提醒鐘羨,叫他不要妄自摻和朝中之事,在其位謀其政,眼下隻管專心治水抗災就好。

她到底該如何抉擇?

因著最近事多,長安和慕容泓都忙,她已不是每天都回宮了,一忙起來錯過了宮門落鎖的時間,她就直接回自己的府邸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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