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甘露殿前那兩株高大的垂絲海棠發了春意,紅花滿枝紛披婉垂,微風過處,落英繽紛香雪滿階。
慕容泓閒來無聊,便令人在樹下設了一張小桌三把椅子,請了慕容珵美和趙合來賞花。
階上支了畫架,慕容泓素手執筆,當風作畫,寶璐和嘉言捧著文房四寶站在一旁伺候。
嘉言不時地抬起頭向宮門那頭張望,長安在一旁冷眼看著,也不去提醒她。
慕容泓對著海棠作畫,人人都以為他畫得是海棠花。結果完成後長安湊過去一看,畫的卻是坐在樹下小桌上洗臉的愛魚。
不過那畫畫得是真好,雖不如油畫逼真,但寥寥幾筆卻把愛魚畫得形神兼備,沒有一定的丹青造詣是決計做不到的。
長安臉皮厚,當下用儘所有溢美之詞將慕容泓誇得天上有地上無,聽得一旁的長壽一愣一愣的。他出自耕讀之家,家鄉被兵禍延及才淪落至此,本以為所有的太監中他應該算最識文斷字的,不曾想詞彙量居然還不如這個養雞的?
慕容泓默不作聲地在一旁洗手,待長安馬屁拍得告一段落時,抬頭對她說了句:“你應該誇愛魚。”
長安:“為何?”
“了解朕的都知道,非是朕的心頭好,朕是畫不好的。”慕容泓彈了她一指頭水珠,這才拿過一旁的巾帕來擦手。
長安一邊抹臉一邊笑:“愛魚是務實派,誇獎不如小魚乾啊。”
慕容泓側過身,霞姿月韻地睨她:“言下之意朕不是務實派,所以需要你溜須拍馬?”
長安腆著臉道:“言下之意您不吃小魚乾,除了言辭之外,奴才不知該如何表達奴才對您的敬仰之情真是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慕容泓瞪著她,長安努力睜大眼睛與他對視,以示自己一片赤誠絕未說謊。
隻可惜她長眉狹目臉龐尖瘦,原本就是眯著眼笑的時候才顯出幾分可愛,這般瞪大眼的模樣倒似受了驚的老鼠一般,一副惶惶然的憨傻之態,很有幾分可笑。慕容泓便真的笑了起來。
不過他笑也從無大笑,不過唇角一彎,道:“油嘴滑舌的奴才,罷了,既然你說朕畫的好,這幅畫便賞你了。”
“謝陛下賞!”長安慌忙跪下謝恩,用她獨有的拖長了尾音的腔調。在場的除了慕容泓之外,絕大多數人都悄悄撫了撫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就在長安把那幅畫卷巴卷巴不知道放哪兒好的時候,慕容珵美和趙合來了。
單論外貌,這兩人都算上佳,傾國不能,傾一城女子春心還是綽綽有餘的,可惜都沒什麼氣場。
要說氣場,還是那腳踝殺手,也就是太尉之子鐘羨有氣場。那冷峻秀美不苟言笑的小模樣,簡直在入眼的瞬間就讓長安心癢難耐躍躍欲試?身手比褚翔還好,身材一定不像慕容泓那樣搓衣板……幻想著鐘羨若是像上次慕容泓那樣衣裳半敞春光乍泄的模樣,長安忍不住垂涎三尺。
隻不過,鐘羨與慕容泓貌似關係不好,在宮中應當是沒什麼機會見到他了,思之甚是惆悵啊。
仔細想想,其實也沒什麼可惆悵的,彆說見不到,就算能日夜相處,又如何?她現在的身份是太監,還能去與他搞基不成?想要安穩風光地活下去,還是老老實實抱著慕容泓的鍍金腿爭取做到九千歲吧。
如是想著,她收斂心神,規規矩矩地站到樹下去伺候。
慕容珵美和趙合都是世家公子,再不堪,盛景當前拽兩句酸詩總還是可以的。
長安聽著趙合那明顯是淫詞豔曲改編而來的詠花詩,偷眼一瞄對麵的嘉言,卻見那丫頭一臉崇拜愛慕之情幾乎要從那雙春水盈盈的目中奪眶而出了。
她又瞄一眼慕容泓。慕容泓抱著愛魚聽他們兩個吟風弄月,不時點評兩句,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不多時,侍女奉茶過來,慕容泓招呼兩人喝茶。
慕容珵美和趙合兩人意猶未儘地在桌旁坐下,目光掃過奉茶侍女,便再也移不開了。
經過近二十天的調-教,嘉容,也就是前朝皇後陶夭,終於能擔任禦前奉茶一職了。
她頭梳雙環髻,烏黑的發辮從兩頰垂下,襯得一張粉麵珠玉也似。螓首低垂,纖柔粉白的脖頸向前微彎,如垂絲海棠的花梗一般弧度誘人。纖腰一握,柔弱無骨。上茶之時,一雙素手從袖中伸出,肌膚似雪纖指柔嫩,指尖一點嫩紅,嬌嬌欲滴。靠近時更是溫香拂麵聞之欲醉。
如此絕色,隻看得慕容珵美與趙合兩人目瞪口呆。
自趙合出現,嘉言的眼睛就沒離開過他,如今又怎會看不出他眼中的垂涎愛慕之意?當下又是緊張又是氣惱,忍不住拿眼去瞪嘉容,一抬頭卻見長安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心中一驚,忙收回目光不敢亂看。
“二位兀自發呆卻不喝茶,是嫌朕這裡的茶不好麼?”慕容泓輕抿一口清茶,放下茶盞眉眼不抬地問。
慕容珵美和趙合二人回過神來,忙道不敢。
慕容珵美喝了一口茶,探過頭悄聲問慕容泓:“莫非這就是那前朝皇後陶氏?”
“怎麼,看著不像?”慕容泓見他神色中頗有些調侃意味,不答反問。
“像,自然像。若非有如此姿色,焉能讓贏燁那個逆首椒房獨寵?隻不過,”他壓低了聲音笑道,“現在可是國喪期,如此絕色在側,陛下您可千萬克製著些。”
“克製?你以為我會對她怎樣?”慕容泓抬眸看慕容珵美。
慕容珵美虛拳掩唇清了清嗓子,彆有意味地與趙合交換一下目光,低聲道:“陛下您又何必明知故問呢?”言訖兩人都笑了起來。趙合笑得稍微有些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