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泓低眉看手中的如意,口中淡淡道:“丞相既知,何必明知故問?”
“陛下,彆忘了國喪期停宴飲禁娛樂是您親自下的聖旨!陛下身為一國之君,更應該以身作則表率天下,怎可於此時蹴鞠玩樂?”趙樞高聲道,活脫脫一副鐵骨錚錚的諫臣模樣。
慕容泓聞言抬頭,身子緩緩前傾,雙肘支在龍案上,看著趙合問:“丞相知道蹴鞠的起源麼?”
趙樞道:“陛下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慕容泓不以為意地一笑,抬起眼看著滿朝文武繼續問:“有哪位愛卿知道蹴鞠的起源?”
禦史大夫王咎出列,道:“《經法十六經正亂》中有載,‘……黃帝身遇之蚩尤,因而禽之。其發而建之天,謂之蚩尤之旌,充其胃以為鞠,使人執之,多中者賞。’據此,後人多推斷蹴鞠乃是黃帝所作。”
慕容泓讚道:“王愛卿果然學貫古今博學多才,無怪乎這朝堂幾經易主,你始終屹立不倒。”
王咎麵不改色,道:“陛下謬讚。古語有雲,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卑臣秉奉此言半生碌碌,隻求得遇明君安治天下,而今遇到陛下終於夙願得償,幸甚至哉。”
慕容泓彎起唇角眸光明豔,道:“王愛卿得空多進長樂宮陪朕說話,朕愛聽你說話。”
王咎謝恩退下。
慕容泓看著眾臣正色道:“朕聽聞,為人臣者,君憂臣辱,君辱臣死。為何到了本朝,卻完全不是這般?莫非是朕君不君,爾等臣不臣了?蚩尤是黃帝之仇,黃帝殺了他,拿他的胃做成蹴鞠給手下士兵踢來踢去。贏燁是朕之仇,朕雖沒有黃帝那般的能耐,但朕卻也是恨不能啖其肉寢其皮。每當朕想起弑兄之仇,一腔仇怨無處發泄,便隻好去蹴鞠,想象那鞠便是贏燁的人頭。丞相,你位極人臣,不思為君分憂,反而為此事來質問於朕,不覺可笑?”
趙樞道:“陛下對贏燁的仇恨臣等感同身受同仇敵愾。但眼下立國不久百廢待興,逆首贏燁雖是退守荊益二州,實力猶存,非一朝一夕便可儘數剿滅,還請陛下寬以時日,我大龑將士定不負陛下所望。”
慕容泓道:“丞相既如此說,朕便等著了。”
本以為此事便告一段落了,不料趙樞又道:“陛下,蹴鞠一事臣等可以理解陛下手足情深複仇心切,不知鬥雞陛下又作何解釋?鹿苑十二將,陛下日日操練,莫非也是為了將來有一日能派上戰場麼?”
慕容泓:“……”
趙樞見他無言以對,得寸進尺:“還有……”
“不必說了。”慕容泓忽然打斷他道,“朕獨居深宮,除了太後之外無親無故無師無友,好不容易招個郎官可以陪朕說說話,還莫名其妙的就病倒了。朕寂寞之餘,確實往鹿苑去得勤了些。丞相既要尋朕的錯處,朕認,便是發罪己詔也無妨。但爾等能監視朕在宮裡的一舉一動,朕卻無法得知爾等在宮外的一舉一動,這不公平。既然丞相開了這個頭,也彆獨獨欺負朕一個,要查,就大家都查查吧。司隸校尉何在?”
司隸校尉李儂出列道:“臣在。”
“馬上去查,國喪期間,盛京那些達官貴戚王侯將相,哪家不遵禮法有違律例的統統報上來,酌情節嚴重削官奪爵抄家下獄。朕就不信,你們一個個都那麼循規蹈矩無可挑剔!還有,此事既然是丞相提起的,想必丞相府定然乾淨得很,就從丞相府查起好了。聽清了麼?”慕容泓道。
李儂:“這……”盛京幾大紈絝,丞相府三公子趙合首當其衝,不用查也知定然乾淨不了,到時自己是報還是不報?
“怎麼了?哦,朕倒忘了,朕還未親政,凡事要得到丞相批準方可施行。丞相,你說說看,要不要查?”慕容泓一臉認真地問趙樞。
“陛下可能誤會丞相的意思了。先帝臨終前曾叮囑陛下要克勤無怠勵精圖治,丞相鐵口直諫,不過擔心陛下玩物喪誌有負先帝所托,實非惡意。”禦史大夫王咎出列打圓場。
慕容泓問趙樞:“丞相是這個意思?”
趙樞看了王咎一眼,俯首道:“正是。”
“那你直說不就成了,何必有一副質問的模樣?朕是最不耐煩被人質問的。史莊告病已有月餘,朕欲聘一代鴻儒傅月樵來做朕的帝師,你們又聘不來,朕實是無聊的很。對了,丞相,最近在興辦國子學是不是?”慕容泓問。
慕容泓思維跳躍跨度太大,趙樞險些跟不上,想了想方道:“正是。”
“在哪裡?朕也想去聽聽。”
“因蕪菁書院還未修繕妥當,故而還未曾開學。”趙樞道。
慕容泓道:“豈有為了修繕書院耽誤學業之理?宮中殿閣多得是,依朕之見不若先將國子學設在含章宮明義殿,著眾愛卿家中品學兼優的少年子弟入學,朕也去聽課。在此期間爾等一邊修繕蕪菁書院一邊為朕另聘帝師,如此便可兩不耽誤,丞相以為如何?”
趙樞遲疑,道:“含章宮雖不在後宮,但畢竟與後宮隻一牆之隔,此事臣需麵奏太後,請太後定奪。”
慕容泓道:“好,散朝後朕和你一同去長信宮征詢太後的意見。”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