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笑容不改,低聲道:“你放心,既然如今我與時掌櫃已經是一條戰線上的人,你作為我與他之間的紐帶,我是絕對不會看著你出事不管的。”
冬兒冷笑:“你管?如果今天馮春被寇蓉鎮住,答應將我配給崔如海,你告訴我,你能怎麼管?”
“崔如海死了,你不就不用配給他了麼?”長安垂眸撫弄著自己的衣袖,冷冷淡淡道。袖口滑出一柄烏沉沉的小刀。
冬兒悚然一驚,道:“你居然身帶利器。你可知宮人私藏利器是死罪!”
“你識字麼?”長安將小刀從鞘中抽了一截出來。
冬兒見那刀身居然也是烏沉沉的,陽光下都不反光。在刀身靠近鯉口處刻著一字,小篆體,仔細辨認,依稀是個“泓”字。
想起皇帝的名諱,冬兒凝眉,道:“這是……”
長安還刀回鞘,抬頭道:“宮中不太平,此種情況下要想自保,單靠謹慎可是不行的。現在你也應該明白,我說會保你,就有保你的能力,但也得你值得讓我去保才行。你上頭雖有主人,但你在宮裡他在宮外,鞭長莫及。這種時候,自然是遠親不如近鄰了。比起來指責我,配合我才是更明智的選擇,不是麼?”
冬兒猶疑地看著長安。倒不是她不想相信他,隻是,看他這小身板,這巴掌大的小臉,就如馮春所言,他根本就還是個孩子,如何能讓人信服?
長安看她那眼神就知道她在嫌棄她人小,當即道:“咱們這些人乾的都是腦力活,你以貌取人做什麼,又不是選妃。”再說了,姐不就發育晚一點麼,瞧不起誰啊!
冬兒被她一句話說得忍俊不禁起來,道:“好吧,馮春讓你過去一趟。大約是要告訴你將我配給你做對食之事。”
“好,你等我一下。”長安回到屋中,對眼巴巴看著她的嘉容道“我要出去一下,下午你就呆在這兒,彆回去洗衣服了,這件事我會幫你擺平的,嗯?”
嘉容聽話地點點頭,長安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又捏出一串嚶嚀來。
長安笑著踏出門去,將一旁的長福招過來,道:“替我辦件事。”
“什麼事?”長福問。
長安對他附耳道:“去外麵樹上多找幾條那種黃黃綠綠身上長滿毛的刺毛蟲,去剛才嘉容洗過的衣裳上滾兩滾。”
長福“噗噗”地笑著道:“安哥,你這也太缺德了!”
“廢什麼話?快去!”長安抬起腿。
長福應聲,一溜煙地去了。
長安這才回到冬兒身邊,與她一起去了四合庫。
甘露殿,慕容泓午睡起來,劉汾來報,說是慕容珵美來了。
“珵美,朕好一段時間沒見著你了,怎麼還曬黑了?去哪兒了?”表兄弟兩個在窗下小桌兩側坐下,慕容泓問。
慕容珵美擺手道:“彆提了,我不是在我爹手下任著部丞一職麼,主管的是豫州農桑。自去年年尾始,豫州州牧就不斷地向朝廷奏報災荒請求賑濟。朝廷應允後,大司農連今年春播糧種一起撥了賑濟糧給豫州。可到了今年開春,豫州州牧又以無糧可種之名奏報朝廷請求賑濟,當時我爹就覺著奇怪,但朝廷應允了,他便又撥了一批賑濟糧下去。就在月前,豫州州牧忽向朝廷奏報說豫州發了百年一遇的蝗災,禾苗都被蝗蟲給吃了,我爹便派我去豫州看看災情到底如何?這一來一去,可把我累慘了。”
慕容泓端著茶杯低垂著眼睫問:“可看出什麼端倪來了?”
慕容珵美道:“什麼都沒看見。我一進豫州就被豫州府的人截住了,那劉大人竟日除了請我喝酒就是向我哭窮。說什麼豫州挨著荊州,逆黨整日犯邊,害他疲於應付都無暇管理州內政事。又說什麼因為經常要與逆黨交戰,所以他的軍餉糧草都該比彆的州更多才是。我說要出去看看,他就派人把我領到一片荒地上讓我看……唉,實在是一言難儘。”
“豫州州牧,可是陽城侯劉璋?”慕容泓忽然問。
慕容珵美眼睛一亮,問:“陛下你對他有印象?”
慕容泓搖頭,放下茶杯道:“如今朕尚未親政,無權乾涉政事,閒來無聊也隻能熟悉熟悉手下的人了。”
慕容珵美遲疑了一下,道:“陛下,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我是兄弟,不必拘謹,但講無妨。”慕容泓道。
慕容珵美道:“此番我去豫州,與那豫州州牧劉璋打交道之時,見他提起陛下時言語頗為輕忽,似有不臣之心。說什麼本事再大功勞再高也不及旁人出身好,頗有含沙射影之嫌!”
慕容泓握拳,氣憤道:“老匹夫安敢如此說話!”
慕容珵美看一眼他握起的拳頭,又道:“其實像他們這等開國之臣封疆大吏,原本就仗著從龍之功高人一等,連普通皇族都不放在眼裡的。若是先帝在,還可鎮壓一二,可是換了陛下您,與他一般想法的恐怕不在少數。陛下雖然眼下尚未親政,可若聽之任之,隻怕待陛下親政後,形勢更不容樂觀。不妨此刻就想想應對之策,畢竟現在還有丞相與太尉等人擋在您前麵,不必您親自出麵啊。”
慕容泓強抑著憤怒道:“你說得有理。反正現在天熱了,蹴不得鞠也鬥不了雞,還不如想想如何陰人。珵美,朕一人勢單力孤智謀有限,若今後得空,你不妨多帶些有識之士來與朕一起出謀劃策。若能成事,將來光祿卿一職非你莫屬。”
慕容珵美聞言大喜,忙躬身謝恩。
兩人東拉西扯地一直談到傍晚,慕容珵美才告辭離去。
慕容泓靜靜地看著他逐漸隱沒在暮色中的身影,眼底也是一片晦暗難明的墨色。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