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之良(1 / 2)

女宦 江南梅萼 8475 字 7個月前

今天是中秋,但六王子陳若雰並未留在自己府裡陪家人過節,他去了福王府侍疾。

榕城不禁夜市,是不想讓百姓覺著他們的福王真的不行了。世子府不辦中秋宴,是為了讓百姓覺著他們的世子憂心父疾無暇過節。無論哪種,都隻不過是陳若雰向榕城百姓展現自己忠孝仁悌的手段而已。

世子府後院,八歲的陳之良躺在床上,小手緊緊攥著那串銀花生手鏈,默默地想念自己的親娘。

今年的中秋,他的小院裡什麼都沒有。夫人說祖父病重,爹不讓府裡熱鬨,準備的一些月餅糕點也都讓有孕的劉娘子拿去了。都以為他小糊弄他呢,他明明瞧見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用手絹包了一塊月餅送給前院的一名侍衛的。

還是他親娘好,以前夫人的嫡子還在時,他和娘雖然不受重視,但他娘心靈手巧,每當過節都會親手給他做小玩意兒,小龍舟,風箏,花燈什麼的,比他們買的還要好。

他一點都不想管夫人叫娘,他的娘隻有一個,已經死了。

守夜的婆子剛才在外頭偷吃了酒,這會兒已經在外間睡著了,鼾聲如雷,吵得他更睡不著了。他鬱鬱地翻個身,拿被角捂住耳朵。

耳邊忽然傳來有人敲窗子的聲音。

陳之良一開始以為自己聽錯了,拉下被角靜靜等著,沒一會兒,果然窗子又被人扣了兩下。

他掀開被子下了床,趿著鞋飛快跑到窗邊打開窗戶,看到站在窗外月光下的男人時,麵上一喜。

衛崇豎指抵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把陳之良從屋內抱到窗外。

“舅舅!”陳之良高興得抱著衛崇的胳膊直蹦。

衛崇關上窗,摸摸他的頭道:“今天中秋,我帶了些月餅來給你吃,還有一盞兔兒燈。”

“真的?在哪兒呢?”陳之良問。

“放在那邊的花亭裡了,走。”甥舅兩人來到後院角落一座花木掩映下的涼亭裡,偷摸地過起了隻屬於他們兩人的中秋。

而就在這時,睡夢中的世子夫人黃敏娣卻被丫鬟驚惶地推醒了:“夫人,快醒醒,不好了,前頭有賊人打進來了!”

黃敏娣迷糊了一會兒才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你說什麼?賊人打進來了?何人如此大膽?世子呢?”

丫鬟著急道:“世子還沒回來。夫人你快起來躲躲吧,前頭的侍衛過來說賊人有數十個之多,且個個武功高強,他們雖在奮力抵擋,但難保會有一兩個趁人不備溜進後院來不利夫人。”

黃敏娣聽得此言,便下床急急穿衣,欲待找個地方躲避,門外卻突然響起了丫鬟的驚問和慘叫。

主仆二人聽著門外的動靜,直嚇得麵色慘白動彈不得。

沒一會兒,一位臉上戴著銀麵具的高大男子就從外頭閒庭信步般進來了,右手提著一把正在滴血的長刀,左手拎著一盞被濺上了血的白色兔兒燈。

黃敏娣與丫鬟互相扶持著連連後退,外強中乾地嗬斥道:“大膽賊人,你可知這是世子府?居然敢來此處撒野,不怕被滅族嗎?”剛罵完,她注意到男人的左手戴著手套,目光不由一滯。

男人輕笑一聲,音色朗朗道:“滅族啊,我好怕!”

黃敏娣知道了他的身份,卻猶不敢放鬆,隻沒方才那般緊張了,問:“是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陳若霖揚了揚手中的兔兒燈,道:“今天不是中秋麼,我來看看我的小侄兒,阿良呢?”

黃敏娣抿了抿唇,看著男人麵具下如寒星閃爍的一雙眼,道:“就在後頭的廂房裡。”

“我去過了,人不在。”陳若霖緩步向兩人走去,問“所以,他到底在哪裡?”

黃敏娣看著他手中滴血的長刀,忍不住有些踉蹌地向後退去,直到雙腿碰到身後的床沿。

“我不知道,我一早吩咐丫鬟仆婦帶他回去睡覺的。”她道。

陳若霖將長刀擱上她的肩。

刀上濃重的血腥味嗆入鼻端,黃敏娣顫抖起來,結巴道:“難道、難道你想殺我?”

“怎麼,不行嗎?”陳若霖問。

生死之間,黃敏娣也顧不得丫鬟就在身邊了,艱難道:“一夜夫妻百夜恩。”

陳若霖戴著麵具,叫人看不大清他的表情,隻見他頭微微一偏,似是疑惑的模樣:“我和你睡過?”

黃敏娣目瞪口呆,想不到叫自己刻骨銘心魂牽夢縈的那一回,他居然給忘了。

“委實想不起來,可見你毫無可取之處啊。”男人惡劣道,“這世上的男人於你而言不是沒用的,就是薄情的,有甚可留戀的?還是下去陪你兒子吧,他定然很想你,而且絕不會忘了你。”話音落,長刀過。

丫鬟被噴灑的鮮血濺了一臉,吭都沒吭一聲就直接暈了過去。

陳若霖轉身來到外頭,前頭的騷亂已經影響到後院,丫鬟仆從六神無主地到處亂跑。他徑直往妾室劉氏的院子裡去,有那不長眼的正好撞到他麵前,迎接他的必然是毫不留情的一刀。

劉氏也被驚動了,正挺著七個月大的肚子在丫鬟仆婦的攙扶下想要找地方躲避,堪堪走到小院門口,迎麵撞上陳若霖。

他那打扮一看就不是院裡的人,是故黑燈瞎火的下人們還是知道來者不善,扶著劉氏轉身跑。

陳若霖不慌不忙地跟在後頭,如那索命無常一般,一刀一個,將除了劉氏之外的下人儘皆戳死。

劉氏少了下人攙扶,一個踉蹌跌在地上,一抬頭看到自己的丫鬟雙目圓睜地死在一旁,當下又是驚叫一聲,手腳並用地爬到道旁樹下,靠著樹坐下,痛苦地用雙手捧住肚腹。

這一番又嚇又跌的,已叫她動了胎氣。

“咦?這不是六哥的愛妾嗎?近來他喜上眉梢,說你這腹中乃是男胎,我就不懂了,還沒生下來,怎麼就知道是男胎呢?”陳若霖一副好奇的模樣打量著劉氏圓滾滾的肚子。

劉氏看著這個殺人如宰雞的可怖男人,又怕又疼抖個不停。

陳若霖見她不說話,便以商量的語氣道:“要不,我們現在就來看看,到底是不是男胎?”

一道女人的尖聲慘叫淒厲響起,如夜鳥般穿透長空振翅飛遠。

後院僻靜處的涼亭裡,正把兔兒燈在石桌上推來推去的陳之良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停下來眨著一雙和他娘相似的大眼睛問:“舅舅,那是什麼聲音?”

因擔心被人發現,衛崇找的這間亭子離正房甚遠,所以府裡的動亂還未波及到這裡。

衛崇聽到了那聲非人的慘呼,眉頭輕皺,對陳之良道:“長生先把兔兒燈滅了,在此等舅舅,舅舅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哦。”小名長生的陳之良聽話地將兔兒燈裡的那一小截蠟燭吹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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