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君柏顧及紀晴桐的麵子和情緒,沒有當著她的麵發火,隻道:“這也未免太清淡了些,爺確實吃不慣。去重新做一桌子過來,叮囑廚下,如今鹽不值錢了,彆不舍得放。”
“是。”仆婦著急忙慌地想溜。
“慢著!”張君柏喝住她,不怒自威“讓廚下先做一碗奶羹來給四姨娘墊著肚子,若是餓著了她,爺絕對輕饒不得!”
仆婦答應著一溜煙地跑了。
張君柏在房裡轉了一圈,又陪紀晴桐說了幾句話,到底心裡鬱結難平,便對紀晴桐道:“我先回房去更個衣,待會兒過來。”
紀晴桐扯住他的袖子,謂左右道:“你們先下去。”
屋裡丫鬟都退下後,她對張君柏道:“你若真是回房更衣,我放你去。你若要去夫人那裡興師問罪,我不放你去。”
“桐兒,你才剛來第一天,她便用如此下作手段對付你,有失正室風範。當家夫人尚且如此,我還能指望她將後宅管理好嗎?我去敲打她,不僅僅是為了你。”張君柏道。
紀晴桐道:“我知道你說得有理,但是,推己及人,若我是你的正室,你常年不在家,難得回來一趟還帶回一個有孕的妾室,我當作何感想?心裡沒你,才能對這一切視若無睹。心裡有你,終究會覺著心裡被紮了根刺的。這根刺拔不出來,難道還不準人自己給自己敷點藥嗎?”
張君柏看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紀晴桐低聲道:“你是一家之主,想為難她自是沒人攔得住。隻是我不希望你為了我去為難她,因為同是女人,我不想為難她。”
張君柏歎氣,摟住她道:“待此間事了,你還是隨我回龍鳴山下去。”
到了晚間,張君柏拿了一方盒子一副妝奩來到紀晴桐院裡。用過晚飯之後,兩人一起坐在貴妃榻上,張君柏先將那隻小盒子拿過來遞給紀晴桐,道:“如今王府收入大頭都在公中,我素日裡因招攬人才等花費也較大,未曾存下多少現銀來。這裡頭有二十萬兩銀子的存票,存的是萬通銀莊,除了在夔州,在大龑各州也都能取用的。還有一些鋪子和田產,有在豐都的,也有不在豐都的,都有專人打理,你不必費心,管事的過來交納盈利和收成時你查好賬便行了。如今我都交付於你,你好生收著。”
紀晴桐打開盒子,看到裡頭那些鋪子田產的契書上都寫了她的名字,顯然他們還未抵達豐都時他便著人去辦了,才能在回來的第一天就將這些交給她。
她好生愧疚,推拒:“這太多了,我不能……”
“給我們的孩子的,你不想他以後受苦吧?”張君柏按住她的手道。
“那你留著,待他大了再給他。”紀晴桐道。
張君柏搖頭,略有感慨:“世事無常,總歸是先交付給你我比較放心。”說著他又拿過那個樣式古樸做工精致的妝奩給紀晴桐看,道“這是我母親遺物,一並給你。”
紀晴桐更不能收了,道:“我隻是妾室,老夫人遺物又怎能給我?”因為是妾室,所以沒有資格叫婆母,隻能稱老夫人。
“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我給我最愛的女人,想必她也不會反對。我知道你心裡規矩重,你若自己不願佩戴,那就收著,以後給我們的孩子。若是個男孩,那就留著給他做聘禮,若是女孩,那就留給她做嫁妝。”張君柏伸手輕輕撫上她尚未顯懷的小腹,滿懷期待道。
見他如此真心對待自己,紀晴桐心裡酸楚難言,恐被他看出,便問:“那你希望這一胎是男是女?”
張君柏道:“雖說女兒更貼心,但這一胎,我希望是個兒子。”
“為何?”紀晴桐知道他並不缺兒子,家中嫡庶子加起來有五個之多。
“我年長你整整十一歲,待你三十九時,我就五十了,年老體弱了。若這一胎是兒子,那待我五十時他剛好年及弱冠,可以代替我保護你了。”張君柏笑道。
紀晴桐落下淚來。
張君柏見她好端端的突然哭了,著急又不解,一邊給她拭淚一邊問:“怎麼了?為何哭了?”
紀晴桐低垂著小臉哽咽道:“你對我如此之好,這輩子我注定要虧欠你了。”
張君柏聽不懂她話中深意,隻攬著她道:“說什麼虧欠不虧欠的,若真要說,那也是我虧欠你。礙於身份不能娶你為正妻,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缺憾。”
接下來幾天張君柏就很忙了。贏燁在荊夔邊界發難,張其禮責令他為自己惹下的禍端負責到底。張君柏左肩傷勢未愈,但也無意以此為借口推卸責任,所以他要去荊夔邊界的佘城一趟,與贏燁解釋陶夭被劫一事。
他不放心自己離開期間將紀晴桐留在府中,決定將她帶到豐都與佘城途中某處藏起來,待他從佘城回來時再帶她一起回龍鳴山去。
他將此計劃也與紀晴桐說了,給出的理由是恐自己不在時家中妻妾欺負她。
紀晴桐知道真正的原因,也不能違逆他的意思硬要留下,她能完成對長安承諾的時間隻剩下短短幾天。
雖然張君柏對她是真心實意的好,但削藩大計,又豈能因為一己之兒女情長就棄之不顧?
她的決心從未改變,但也沒有貿然行動,隻在飯後去王府的大花園散散步。那花園裡有一方魚池,上有虹橋,連通一座怪石嶙峋長滿香草幽蘭的假山,是個散心消遣的好去處。
這王府並未分家,幾個公子的姬妾加起來數量也頗為可觀,但幾乎沒有獨身一人在花園裡逛的,畢竟王爺那癖好,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想生事的都避著瓜田李下。
紀晴桐到了王府後,除了原先身邊伺候的丫鬟畫屏寶箏外,張君柏又給她派了幾個府裡的仆婦照顧她。那些仆婦見紀晴桐喜歡去大花園裡頭,心裡暗暗著急,又不敢強自攔著,於是隻能告訴張君柏。
張君柏聽聞紀晴桐隻是飯後出去散散步喂喂魚,並不在花園裡頭逗留太長時間,想著也沒理由拘著她不讓去,於是隻叫仆婦們小心伺候,若遇見王爺及時避開。
這日午後,紀晴桐又來到大園子的魚池上,站在那白玉石砌成的虹橋上喂魚。身邊丫鬟仆婦見那錦鯉爭食有趣,也都看得津津有味。
一位仆婦看了一會兒後,偶然間一抬眼,見池邊走過兩三人,大驚失色,忙去拉扯紀晴桐道:“姨娘,我們趕緊回去吧。”
紀晴桐背對那邊,沒看到人,隻見仆婦麵色奇怪,遂問:“為何?”
“您……您彆問那麼多了,先回去再說。畫屏,寶箏,快,扶姨娘回去。”那仆婦催促道。
紀晴桐覺著事情有異,回頭一瞧,見池邊走過三名男子,一主二仆的模樣,前頭那個錦衣金冠頜下有須。她心中陡然一陣慌亂,於是任由丫鬟扶著往橋的另一頭匆匆地走。
張其禮原本隻是經過,見橋上那幾人見了他掉頭就跑,一副如避瘟神的模樣,不由心中一怒,對身邊隨從打個手勢。
隨從便疾步跑上虹橋,大聲喝道:“站住!什麼人鬼鬼祟祟?”
王爺派人喝問,仆婦們自然不敢不理,隻得停下回身道:“這位是世子爺的新姨娘,我們……我們正要回去。”
“既是世子的妾室,為何見了王爺不行禮?什麼規矩?”隨從斥道。
仆婦瞧著王爺也上了橋,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紀晴桐卻道:“既是王爺,那妾身理當過去行個禮。”
她強抑著心中的不適,低著頭慢慢行至張其禮跟前,給他行了個禮。
“你便是長安送給君柏的妾室?”張其禮打量著眼前的女子。
“是。”紀晴桐低聲應答。
“抬起頭來。”張其禮道。
紀晴桐僵了下,回絕道:“隻怕於禮不合。妾告退。”說完竟不等張其禮再開口,轉身便走。
“放肆!敢對王爺無禮?”張其禮身邊的隨從見自家主子麵色陰沉,唯恐放這女子走了,過後那氣要撒到自己身上,於是跳將過去將紀晴桐一攔。
紀晴桐驚了一跳,收步不及往後一仰,正好被張其禮伸手扶住。她一抬頭,見這年逾半百的男人直勾勾地瞧著自己,心中不由一陣惡心,本能地將他一推。誰知用力過猛,將他推開了自己也失了平衡往旁邊一倒,好死不死額頭正磕在那白玉石砌的橋欄上,頓時血染玉顏。
耳邊一片丫鬟仆婦的驚叫聲,紀晴桐隻覺得頭好疼,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網,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