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被按住,斜眼看他,眸光挑釁道:“不是風月老手,比女人還懂女人麼?為何現在有此一問,你猜啊。”言罷將他手一推,下床去桌邊倒水喝。
陳若霖翻過身,側向床外,一手支額道:“莫不是這幾天見識了我福州的兵力,開始為慕容泓擔心了?”
長安理都不理他,直接對他這番話嗤之以後腦勺。
“還是,想讓我相信你想在福州、在我身邊安定下來?”
長安背對著他,低頭不語。
“哦,我知道了。”陳若霖也從床上下來,走到她身後一把擁住她,低頭在她耳邊道:“莫不是對我動了心,所以不想讓我去冒險?”
“陳三日,你能不能要點臉?”長安掙了一下,沒能掙開,反被他摟得更緊。
“嘖,惱羞成怒,看來我猜對了。真的對我動了心?”陳若霖笑著用自己的臉頰去貼她的臉頰。
“死一邊去,誰對你動心?”長安奮力掙紮,想掙開他的禁錮。
陳若霖兀自摟住不放,歡快道:“原來你喜歡上一個人是這般彆扭的模樣,怪道慕容泓那個毛頭小子要摸不著北了。”
他旋身在凳子上坐下,放長安坐在他腿上,製住她亂動的身子,看著她道:“業精於勤荒於嬉。這許多年來,我不敢讓自己不精,也就不敢讓自己停下來耽於安寧,久而久之,自然就形成了習慣。如今你要我改掉這個習慣,我沒辦法答應你,因為我自己也不確定這樣的習慣是不是想改就能改的。但是我願意為你試一試。我們來做個約定可好?”
“什麼約定?”長安問。
“如果慕容泓能真正放下你,我答應你,他不犯我,我不犯他。我就在福州做我的富貴閒王,陪你。可他若不能,那我娶了你,於他而言便是奪妻之恨,奪妻之恨不共戴天呐!我知道這小子善忍,心中嫉恨,他也未必會立即表現出來。但他畢竟是皇帝,等他真正大權在握君臨天下時,我縱身為一方藩王,也隻有任人魚肉的份。所以我必得在他羽翼未豐之前,反了他。”
“你這完全是無稽之談,你覺得一個擁有三宮六院的皇帝,會對一個女人有多長情?”長安撇過臉。
陳若霖笑道:“不好說。你可是他情竇初開時第一個喜歡上的女人。不管什麼人事,隻要占了‘第一’這兩個字,就總是令人難忘的。更何況,我跟你說過,男人的天性就是爭強鬥勝,哪怕他對你沒有那麼情根深種,但你跟了我沒跟他,那就意味著他在這場爭鬥中敗給了我。屆時,他想滅我,起因是你,卻已不是完全為了你。”
“就算你說得有理,人心隔肚皮,他是不是真的放下我,你又怎能確定?”
陳若霖伸手摸她的臉,笑得意味深長,道:“男人,自有對付男人的辦法。”
長安狐疑地看他,道:“你在宮裡有眼線,且不止一兩個。”
“我三哥好歹在那邊經營了二十餘年,若不存下點家底來,豈非顯得太沒用了?”
“存了再多的家底如今也不過是便宜了你,還是沒用!”長安從他身上下來,靠在桌沿上抱著雙臂問“你何時回去?”
“後天吧,還有些事情要處理。”陳若霖單肘支在桌上揉額角,他今晚喝的酒不少。
“那我明日先回去了。”長安道。
陳若霖伸手去拉她的手,道:“一天都不願意等我?”
“少膩歪了。我來時在路上看到有一片林子不錯,想伐些木材回去。你回去時也不必等我。”長安道。
“這種事情何必親力親為?派人去做就是了。”陳若霖將她往自己身上拽。
長安拗不過,又跌坐在他腿上,道:“就像你一樣,我也總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做。什麼都讓下人去做,我還能做什麼呢?”
若換做慕容泓,他這邊的事情還沒辦完,長安便為了伐木要先走,肯定又要使性子了。陳若霖卻隻派了一隊人給她就乾脆利落地放她走了。
長安尋到那片林子,派人去附近找了伐木的人來伐了幾棵大樹,又雇了車船運回榕城去,耽擱了數天時間。回榕城的路上遇上秋雨,就近避入一間尼姑庵裡頭。
她此番是騎馬出來的,固然可以去雇車,但她畢竟來自現代,想著反正趕回去也沒什麼事,就不忍心為了趕路讓隨行之人淋雨護送。
第二天雨還沒停,長安在房裡呆不住,就出來在這不大的尼姑庵裡逛了逛,在後院回廊裡遇見一對母子。
那婦人嬌美溫柔,看上去年紀絕不過二十五歲。孩子是個男孩,四五歲的模樣,生得玉雪可愛十分活潑。
長安被那小男孩一雙酷似陳若霖的碧眸所吸引,走過去搭話。
因她如今仍是男子打扮,那婦人便有些避嫌的意思,匆匆與他見了個禮便拉著小男孩回去了。
次日雨停,天陰陰的,看上去仍要下雨的樣子。長安想著她隨行都是大男人,老窩在人家尼姑庵裡也不是回事,於是收拾行李上路。
到了下午,果不其然又下起雨來,可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長安隻得避入道旁林中。陳若霖派來的人顯然很有野外趕路的經驗,很快就地取材,用粗大的樹枝和寬大的植物葉片給她撐起一個簡陋的帳篷來。
林中樹冠茂密,本來落下來的雨水就少,再有了這個帳篷,更是連片衣角都濕不了了。
長安還有心情坐在帳篷下學烤肉。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天色漸暗,雨中傳來馬車軲轆聲,然後長安就聽到負責放哨的侍衛趕人的聲音。
她派隨行的吉祥去看看怎麼回事。
不一會兒吉祥回轉,說是在庵裡遇見的那對母子,腳程比他們慢,直到此刻才行至這裡,沒處過夜,見這林中有篝火,便想來尋個落腳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