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門》全本免費閱讀
轉眼便到二月末,歧黃班會在二月二十八考試。
主考老師是太醫局院使傅太醫,提前數天,陸璘找到傅太醫,問歧黃班考試的情況。
原本歧黃班的招生是沒有男女之規的,並沒有條例說不收女學生,但向來就沒有女學生報名,也沒收過女學生,因為沒有先例,又沒有事先投家狀、請醫官作保,所以施菀臨時進歧黃班是陸璘找的傅太醫。
傅太醫並不親自教岐黃班,但也曾聽聞過施菀在裡麵的情況。
大凡學技藝者,有四種,一是有天賦而散漫;二是無天賦而勤奮,三是既無天賦也不勤奮,四是有天賦又勤奮。
能進歧黃班的,幾乎沒有第三種,全是餘下幾種,而施菀就屬於那個最得老師喜歡的,既有天賦又勤奮。
這也讓傅太醫安了心,當初是他送陸璘人情同意施菀進了歧黃班,雖是考核過,但也擔心這事讓自己承受非議,可事實證明,施菀並沒給他丟人,反而給他漲臉,特彆是淑妃娘娘猶愛施菀。
如今陸璘關心起施菀,傅太醫便誇讚道:“施大夫雖是女子,但誌向與奮發之心卻不輸男子,在歧黃班的成績也是名列前茅,陸大人放心,我看這考試她絕不會有差池的。
陸璘道:“我並不擔心她有差池,隻是惟恐她女子的身份影響她的成績,我知道這些日子必定有許多人找上傅太醫,要給人行方便,但通過考試的人數卻是限定的,名額緊缺。
傅太醫懂他的意思,連忙道:“陸大人放心,太醫局考試必然公平公正,不管旁人怎樣托關係,也不會有徇私,說起來——
傅太醫拿出一隻卷軸來:“這是我日前擬定的考試題目,陸大人是當年殿試的榜眼,可否以科舉眼光來幫我看看是否合理,能否試出學生真實水平?
陸璘抬手攔住,認真道:“多謝傅太醫的信任,但這題我卻不能看,因為我與考生有私交。若我仗著傅太醫的信任看了考題,又在不經意中透露給了施大夫,那如何對得起她在歧黃班的努力?
傅太醫笑了笑,收回卷軸:“陸大夫與施大夫都是君子作風。
二月二十八,歧黃班大考。
考試題目分三項,第一項為筆試,時間一個時辰;第二項為考官麵試,問病例或是做醫者的誌向、初衷;每一輪成績不佳者都會被淘汰,最後第三項則是診治病患。
前兩項以專科為主,包含全科知識與必學藥典,最後一項則是學生擅長的專科。
施菀順利闖過了前兩項,與十多名考生一起進入第三項
。
意外的是年愈古稀又德高望重、隻給皇上診病的程院正卻來了他之前從未出現現在突然到來讓一眾考官也吃一驚連忙加椅子讓他上座。
他繃著臉一言不發與眾太醫一起位列第三項考試的考官。
原本主考官是傅院使但如今程老來了主考官顯然就成了他。
施菀聽彆的考生議論才知這位就是院正這院正不像彆人寫過醫書但施菀也曾聽過他的名號醫術高明卻是個十分倔強執拗的人考生們自然也聽過一時間倒緊張起來。
相對來說施菀比他們放鬆一些因為他們都誌在入太醫局而施菀隻想通過考試並不影響前途。
太醫局倒十分公正因施菀主攻的是女科所以給她的病人是個多年無子、同時又身染菜花瘡、覺淺難眠的女人。
施菀給開了湯劑藥方另又附加一條藥方:夫妻二人同治菜花瘡後每日晚戌時於父母麵前侍候儘孝至父母睡下丈夫再去祖宗牌位前跪拜懺悔半個時辰待到亥時才能入睡如此在祖宗保佑下身體能好也會得子。
考官一共有八位傅太醫不教課但最清楚她和陸璘的關係;其他考官也多少都知道一些又因為授過課所以多半都對這女學生歎服喜歡不管是真心還是為給陸璘麵子他們都會讓施菀通過。
但程老就不一定了程老最討厭那些巫醫方士之流而施菀開的湯劑藥方沒問題後麵又是在父母麵前儘孝又是去祖宗麵前跪拜雖是好事卻實在是有巫醫之嫌這施菀危矣。
果然程院正看著藥方眉目沉了下來
施菀在開方時就猶豫了很久。
其實她隻開藥方是最穩妥的沒有人能說她的不是但如果是真正坐診她就是會開後麵的“藥方”。
這是她猶豫之後作出的決策她就是要將自己診病的思路與方法完全呈現在他人眼前這沒什麼丟人的哪怕影響自己的成績。
她回答:“回考官依那女子言行看她是個普通的良家婦女而她丈夫卻愛流連青樓所以她的菜花瘡是由其丈夫所傳。她無子是因血瘀氣滯與情誌不暢、肝氣鬱結所致覺淺難眠也是因情誌不暢。血瘀氣滯好治但後者卻難治。
“她多年無子想必丈夫與公婆都有所怨言這越發加重她病情。我得知她丈夫雖風流成性卻還算良善孝順讓他侍候父母和跪拜祖先他父母會覺得是兒子失德才會讓
祖先發怒,致使家中無後,便不會太將無子這事怪在兒媳頭上,她情緒會稍好一些。
“但最重要是,煙花之地最熱鬨是在戌時之後,這個時候他丈夫要在家侍候父母,又要跪拜祖先,心中多少會有愧疚,愧疚之後,時間又太晚了,他興許就不會再去煙花之地了,會陪在妻子身旁,長此以往,待女子身體調理好,又有了孩子,她一切病症都會好起來。”
程院正多看了她兩眼,點點頭,隨後露出一絲罕見的笑來:“湯劑是為治標,後麵的藥方才是治本,你不隻開了草藥,也開了心藥,諸位看見了沒,這才是懸壺濟世的醫者仁心。我判定,過。”
其它考官紛紛舉牌通過。
在國子監舉行的這一場考試一直進行到了夜幕降臨時。
施菀從國子監出來,枇杷在外等著她。待她一出來,立刻問:“師父,怎麼樣?過了沒?我聽他們說後麵來了個很嚴的老太醫,是院正,許多人開的藥方他都不滿意。”
施菀笑道:“他才不嚴格,他很好呀,第一個讓我過的。”
枇杷高興道:“師父好厲害,都能做太醫了!”
旁邊有垂頭喪氣的考生經過,為免刺激到同窗,施菀“噓”一聲,枇杷將歡喜收斂起來,問她:“那有之前淑妃娘娘說的那個金牌嗎?”
“其他通過考試了的考生也要過兩天才能拿到喜報、進太醫局,我也要等兩天,牌子還要製呢!”
枇杷道:“師父我們去吃點好吃的吧,就那個烤乳豬,慶祝一下。”
“你就是嘴饞,儘想著吃。”施菀笑:“吃什麼豬肉,師父帶你去吃羊肉。”
“真的?師父沒開玩笑吧?”
“我像開玩笑嗎?正好那邊有馬車租賃檔口,我們去打聽一下回去的馬車。”
“哦,那倒是,晚一些房子的東家該回來了。等師父帶著太醫局金牌回去安陸,當是安陸醫藥行會真真正正的頭把交椅了!”枇杷一邊挽著施菀,一邊興高采烈往虹橋那邊走去。
陸璘從國子監旁出來,出神地看著兩人背影,見她們高興,自己也露出一絲笑來。
作為女大夫,她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所有。
隨後那笑又慢慢落下來:她們已經在籌備著回去了,從此,再不會到京城來。
在國子監前佇足良久,他才緩步愁緒滿懷地回到陸府。
回去不久,他叫來了周鐵旺的妻子張氏。
施菀如今不願見他,如果他派陸家馬車去送她,恐怕她拒絕,但如果是讓上次送她回安陸的車
夫送她,她多半會同意。